阎明一连递了七八封折子,一半是阐明华州道观命案的相关细节、说那妖道如何科华南,一半便是把贾麟那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事儿写上去,恳请皇帝严查贾家。
皇帝压下不,他就再递,到最后,滁州提刑司这头也跟着上了折子。
阎明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皇帝一向看重贾家,若只是递折子,大约也只能落得个石沉大海的下场。他干脆放出风声去,将贾家做的大小事都透出去,其中便包括贾麟到滁州以后欺压当地官员,收受贿赂,强抢民女等罪行,也包括那妖道说的,贾家每年从华州道观里拿走不少香火钱的事儿。
便是皇帝不肯落,这事儿也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谁都晓得贾家和害人性命妖道联系紧密,坊间顿时人心惶惶,一个妖道掀不起大风浪,但那贾家,可是皇帝最为信重的了!
这样的人不处置,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何况他还造了那么多孽!
一传十十传百,贾家和贾麟的恶行不止在滁州传扬开,甚至幽州和上京也有人在说这些事儿。
众口铄金,便是皇帝再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他只得出面,说了几句好听话,又下令给那妖道判了绞刑,其余诸人皆有惩罚,只是轻重问题罢了,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够给阎明面子,随旨意一道传过去的,还有太监带去的一句话,就是催着阎明把这案子给结了,说是尽快给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好让他们地下有知,也能安息。
阎明领了旨,倒也遂了皇帝的心意,尽快结了案,但就是在贾麟的处置上,因着皇帝没点明,他也不想费心和贾固安那个老贼纠缠,干脆禀明皇帝,押了贾麟回上京候审。
既然是押解犯人,一路上阎明对他也半点儿不客气,要不是怕他走得太慢耽误了时机,阎明连囚车都不想让他坐,还想叫他一路走着去上京呢。
可即便有囚车坐,贾麟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一个金尊玉贵的世家子,从小到大便是磕破一点儿油皮都得被全家哄上两三个时辰的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之前挨了一顿板子本以为就是极致了,谁能想到还会有这么一遭!
他起先还不愿,叫嚣着等回了上京,定叫阎明和一路押送自己的这些狗官好看,等叫了半天,现无人搭理自己,贾麟那颗心瞬间凉了大半,他的贴身侍从早在滁州就被人给扣下了,连带着贾家拨给他的护卫也被押在滁州大狱,只等他的判处结果出来再处置那些人。
贾麟现身边无人可用,这些押送的人又半点儿不把自己放在眼底,这才隐隐约约明白过来,现在的局势,恐怕已经不是他阿爹能够摆平的了。
这位小爷慌了神,瞬间就萎靡下来,再没精力大吵大闹,阎明耳根子清静下来,命人连夜赶路。
也就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一行人便到了上京城内,才进城门,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些百姓,对着囚车上蓬头垢面的贾麟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往贾麟脸上吐口水,或者从地上捡了泥巴往囚车上扔,这年头吃食都贵重,便是烂菜叶子也能喂鸡喂猪,可不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贾麟回上京的惨像当天就传的沸沸扬扬,贾府里为了这事儿,闹了个翻天覆地。
贾固安的夫人马氏闹着要让贾固安去把宝贝儿子捞出来,贾麟院子里一堆丫鬟跟着哭哭啼啼,那府里头乌云罩顶,多呆一刻都叫人心烦。
贾固安也头疼得很,小儿子是他和夫人的心头宝,眼下出了事儿,他自然想方设法想把小儿子保出来,可如今这情况,也不是他一张嘴能说了算的。
皇帝脾气上来,对他正心烦着呢,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眼下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何况,这会儿不知多少人等着抓他的错处,他躲开还来不及,怎么敢再往枪口撞。
马氏见他不做声,一时闹得更凶了,还把大儿子拉了过来,嚷着让他们想办法救人。
“那是你们嫡亲的儿子嫡亲的弟弟,他有个好歹,对你们又能有什么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不是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如今怎么不提了?”马氏已经哭了三天,眼睛肿的有核桃大小,通体红,离近了看去便叫人觉着犹如索命的恶鬼,可怖至极。
她髻散乱,半点儿世家夫人的仪态都没有,伸手拽着贾固安的衣领子,哭得撕心裂肺,“当初可是你让麟哥儿去的!他还是个孩子!便是有什么,都不该他来担罪,他能懂什么?不过是一时不察,被人哄了去,你快去和圣上说,咱们麟哥儿是无罪的,他是孩子心性。。。。。。。”
之前贾麟刚被羁押的时候,马氏便闹过一次,但那次被贾固安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再加上这么些年来,贾家从没出过事儿,马氏便暂且放了心,只想着要不了多久,儿子就能回来了,顶多就是受点儿皮肉之苦,大不了回来了,她再好好给儿子补一补。
谁承想这次居然撞到了阎明这块铁板上!
马氏如今只恨不能回到从前,死命拦住小儿子,不叫他参与其中,只可惜没有如果,事儿已经生了,她心底懊悔一万次也无用。
这会子,她只能拽着丈夫和大儿子,让他们赶紧想法子。
“我的儿。。。。。。。麟哥儿要是没了,我,我也不活了!”马氏大叫起来,她早已经哭干了眼泪,这会儿流不出眼泪,只能扯着嗓子干嚎。
贾固安面色焦急,被她这么一嚎,又添了几分不耐,他简直懒得搭理这泼妇!
贾麒沉着脸站在一侧,瞧着面前撒泼的母亲、转来转去的父亲,心头冷笑一声,果真被人给说中了,照阿娘阿爹疼小弟的架势,这一趟,怕是豁出全家性命前途去也要把小弟捞出来。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儿生!
“这事是阎大人主审,圣上也点了头的,外头都在说咱们贾家仗势欺人无恶不作,说到底,也和麟哥儿脱不开关系,照儿子看,倒不如儿子和阿爹先认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贾麒一番话才说了一半,便被马氏一巴掌给堵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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