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叫人备了满满一桌的吃食,三奶奶高氏也在屋里,李若一进去,就被高氏揽着肩,摁到位置上坐下,
“四妹妹快吃点儿,大嫂他们都等不及先去了,咱们也快点儿吃,听说恭王府早早和圣上请了示下,让教坊司那边排了好几出节目,今儿个,连沈大家都要重新出山了,这热闹可难得一见,咱们去早些,说不准还能见见沈大家的绝活。”
沈大家是教坊司女官,靠一手反弹琵琶名动上京,当初,先帝和太后都极爱听她弹曲儿,还曾夸过沈大家的技艺乃天上有地上无,有这样一句话在,沈大家自是受尽追捧。
她如今已经四十好几,早就隐退在幕后带徒弟了,若不是恭王府请了圣上示下,这回,她也不会露面的。
正因机会如此难得,今儿个各家不少年轻的奶奶小娘子们都忙着赶过去,想着抢个好位置,再好好欣赏欣赏沈大家的绝活技艺。
李若的几个堂嫂都早早和几位相熟人家约好了一块儿过去,今日一大早过来和赵夫人行礼问了安,得了赵夫人的准话,这便欢欢乐乐地先出了门。
李家虽重礼数,但也不是那等死板的人家,赵夫人对晚辈一向温和,只要大事上不出差错,其余的规矩倒也没那么多。
赵夫人笑着道,“一年到头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他们高兴去,就让他们去好了。你三嫂也是,让你跟着你几个妯娌去,你还不愿意。”
高氏在李若身边坐下,先用公筷给赵夫人夹了一筷子拔丝地瓜,咯咯笑道,“我就惦记着阿娘这一桌子好菜呢,再说了,大嫂他们提前去,总能占到好位置,我这个拖拉的留在后头,这是享清闲呢。”
“你呀你,”赵夫人失笑,嗔了高氏一眼,又转头朝着李若道,“你瞧瞧你三嫂,这是好吃的好玩儿的,她一样也不落!”
“三嫂嫂这是往两全其美上靠,这样安排,再周全不过了。”
李若话音落,高氏和赵夫人便齐齐笑起来,周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跟着捂唇笑出声,正院里满满都是欢快的气息。
三人用了饭,又就着小丫头端上的茶水漱完口,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儿了,春英进来禀报,说是马车那边都备好了,赵夫人便拉着李若的手,交代道,“你那辆就停在府上,咱们三个坐一辆车去,路上还能说说话。”
“诶。”李若应了一声,和高氏一左一右搀着赵夫人上了马车,慢慢悠悠往金明池那边过去。
杏林巷子离金明池不算远,一路上,香车宝马不断,连街边都被装饰上了飘扬飞舞的彩绸,再往前,自长桥以至大街,二层小楼鳞次栉比,街上日光明媚。
二层小楼之上,早有恭王府安排的伶人手抱乐器侍立在侧。
李若从半掀的车帘往外瞥了一眼,忍不住感慨道,“恭王府此番,倒真是大手笔。”
这金明池文会,不像文会,倒像是什么节日。
“说是,今儿这场文会,是为了清平郡主办的,恭王妃想给她挑夫婿。今日若是敲定了人选,等过几日,他们府上还要再办一场赏花宴,把两家联姻的事儿放出去。”高氏游走于各世家大族之间。内宅里这些事儿,她再清楚不过了。
“恭王妃就这么一个女儿,夫婿上,自然得好好挑选。更何况,那位郡主虽性子不好,但却投了圣上的眼缘,你说,皇室里那么多郡主,就她能得了圣上青眼,这难道不是一种本事?”
高氏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夫人嗔了回去,“你这张嘴,什么话都往外蹦,老三把你给带坏了!”
皇家的事儿,哪里容得她们置喙。恭王才气平平,从前先帝在时,他不受宠,恭王妃出身也不高,这夫妻俩还有他们的女儿,之所以能得了皇帝青眼,全凭一个蠢字。
够蠢,够天真,这样的人,才好牢牢掌握在手中,才好给皇帝立一个兄友弟恭的圣人形象。
这一家子,不过是皇帝捏在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上辈子,恭王一家,一直游离在权力中枢之外,但又过着人人艳羡的好日子,几位王爷接二连三的被除去,恭王府却一直屹立不倒。。。。。。
“楚楚?”
赵夫人一声轻唤,将李若的思绪收拢回来,“大伯母,怎么了?”
赵夫人点了点她的眉心,“你三嫂嫂问起上回在靳家的事儿呢,彭城伯老夫人过寿那日,你和周家那个丫头一块儿说话了?”
“嗯。”李若垂了垂眼,“在园子里的时候,她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瞧着,气色不大好。”
“她气色自然不会好。听说阮亭买了个宅子,就在碧玉胡同那边,还是王家卖给他的。那女人,如今就养在那儿。”高氏嘴角往下一撇,她一向看不惯这种在外头养外室的人。
李若想了想那天周俏的神色,低低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周家那边,听说都劝她想开些。”
明明上一次见面,周俏还在兴致勃勃的和自己分享她与阮亭的夫妻恩爱日常,这才短短几日,一切就都变了样子。
“遇上这种事儿,娘家不撑腰,她一个人也没法子。何况,男人的心走远了,再怎么闹,也闹不回来。”高氏说完,又觑了眼李若,见她神色如常,这才贴到李若身边去,接着往下道,“我听周家大奶奶说了,周大娘子夫妻俩定在后日返程。那个女子也要带回去。四妹妹一会儿要是见了周大娘子,好好劝劝她吧。再闹下去,没得把人往外推。”
高氏这话倒是自肺腑的。
既然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周俏再怎么闹,除了把阮亭推到那女人身边,还能有什么用?周家和阮家,齐齐倒向了贾家,那个女人,周俏的夫君以及周家对来说,不过只是一颗投诚的棋子罢了。
周俏若是能想开些,就当个玩物放着,日子必定不会难过。可要是想不开。。。。。哎,这天底下,唯情难解!
李若抿了抿唇,劝?怎么劝?谁能劝得动一个动情的女子?
《氓》里写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周俏如今,正是那不可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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