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是连夜到的相国寺,好在陈集那边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李若这边人才到寺外,便被一小知客僧迎着进了最南边的一处单独院落里。
小和尚没进门,人在台阶前站住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一本正经地道,“师傅说,这段日子,就委屈女施主先在寺中将就着。”
“有劳必清师傅、有劳小师傅。”李若温顺地屈了屈膝,转头看向身后,“绿玉。”
绿玉立刻奉上了香火钱,那小和尚笑眯眯地接过,又朝李若说了两句客气话,这便退了下去。
李若主仆几个进了屋,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没什么贵重摆设,里间统共就一张架子床并一套朴素至极的桌椅,就是寻常用来招待香客留宿的屋子,再没什么特别之处。
比起李若的流光院,这儿可以称得上一句寒酸了。
李若十几步便把整间屋子转了过来,她慢慢点了点头,心底很是满意。相国寺接待香客一向有自己的规矩,而且能在这儿长住之人都是非富即贵者,若是自己过来,还真不能分到这么一出独门独户的小院儿。
这些,都是那位世子爷在背后出力。李若心底默默记了他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不想欠太多人情。
绿玉红袖几个正忙着整理带来的行装,金枝从箱笼里拿了套茶盏出来,先用滚水烫过一次,才开始点茶分茶。
绿玉提步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里头是一碗青菜粥并几碟小菜,“大奶奶,这是方才那小师傅送过来的,说是过了开火的时候,寺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叫大奶奶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李若接过来慢慢吃了,正用茶漱口,白鹿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李娘子,世子爷最近有事出城了,这两三天内都顾不上您这头,不过,爷已经交代过必清师傅了,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只管和必清师傅说就是。
世子爷还说,李娘子在寺内可以到处走走,和各家夫人娘子们说说话,这样对您也有好处。”
待白鹿退下,李若看着手中的茶盏出了半天的神。陈集的意思,她都明白,他是想叫自己去各家夫人娘子跟前卖个惨,最好再能踩上顾家一脚。。。。。。
上辈子,她这会儿还被困在顾家,为了顾遂远和杜姨娘的事暗自神伤,提不起半点儿精神劲儿操心旁的,现在,她如愿脱离了顾府,搬到了相国寺里,离顾家那些中山狼远远儿的,可她这心底的火气,依旧没法儿消下去。
刘夫人杜澜儿,包括顾明月,都不过是纸老虎,不堪一击。顾家真正可怕的人,是远在湖州的顾遂远。
她能这么顺利的搬出来,也得多亏了顾遂远不在府上的福,等他回来得知此事,少不得又是一番闹腾。
她如今还有不少事想从顾遂远这里求证,以及,她有部分嫁妆不见了踪影,那些嫁妆去了哪儿,这得从顾遂远口中套话。
所以,现在还不是和顾家完全撕破脸的好时机。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着才能既踩了顾家的名声,又让自己独立于这烂泥潭之外。。。。。。
“金枝。”
“大奶奶。”金枝轻声应了句。
李若招手叫金枝过去,低低吩咐道,“你去前头找那位小师傅,拿些银两给他。你托他帮我盯着,若是有章家的人来了,便叫他过来提醒我一句。再一个,请他帮我散几句话给这几日前来上香的香客们听听,就说。。。。。。”
“诶,知道了。大奶奶放心。”金枝抿着唇,连连点头,等李若交代完,又低低把她的要求重复了一遍,看着李若点头,这才下去办事儿。
“大奶奶。”绿玉侧身在李若脚边的绣凳上坐下,不解道,“那小师傅为何敢收这些银两?”
这儿可是佛门清净地,那小和尚瞧着不过十岁,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倒是真敢收银子。
“嗯,他是那位必清大师的弟子。”李若在来时的马车上,便已经从白鹿口中听说了那位必清大师的事儿,也知道必清就是和陈集交好之人。
听到必清,绿玉先四下看了一圈儿,旋即才低低道,“那位必清师傅,当真不忌荤腥?不脱红尘?”
“听说是这样的。”李若点了点头。
说起来,上辈子,她对必清大师一直是避之不及的,连带着也不肯到相国寺来敬香。
上辈子,她曾派人到相国寺替染了风寒的金枝求药,那会便是必清大师接见的她。不过,大师没给她赐药,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了句无知害人。
就留下这么四个字,必清大师便甩袖而去,外头人都说他是个酒肉和尚,是个疯子,没本事,只会耍脾气,叫她别放在心上。
求药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金枝最后也没能得救,李若委屈地哭了好几日,临死了,也不曾想明白必清大师究竟是何意。
如今想来,上辈子的大师恐怕早已看穿了顾家的小把戏,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这种蠢货多言罢了。
也是,换做是她,也不会想和害了自己、又害了身边人的蠢货多说一句话的。
这辈子,她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必清大师跟前,也不知道那位大师如今见了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凶?
李若今儿又是做戏又是赶路,一通忙下来,这会子早已经疲惫不堪,没多会儿,便揣着满心的忐忑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寺中僧人做早课的时候,李若便醒了。
金枝伺候着她盥洗完,吃了东西,低低禀报道,“一大早李家府上就打了人过来,来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吕嬷嬷,说是西府那边的老祖宗病了,大夫人实在抽不开身,等明儿再来瞧您。
吕嬷嬷还带了好些养身滋补的东西来,奴婢说要叫您起来,她没让,只和奴婢打听了您是怎么到相国寺来的,奴婢就照常实话实说了。吕嬷嬷脸色不大好,也没多留,喝了半盏茶,就匆匆回去了。”
李若低低‘嗯’了一声,“西府那边的老祖宗是什么病?打听过没有?”
早年李家嫡支分了东西两府,西府那边从商不从政,这些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李若对西府李家其实不大熟,只记得那位老祖宗是个极和蔼的人,当初自己没了以后,那位老祖宗还打了人到顾家,把顾遂远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这份情谊,李若一直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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