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儿便惨了,挨了二十个巴掌不提,随后还被用戒尺打了二十下手,都说这十指连心,这一通罚下来,瓶儿当场便疼得昏死了过去,连哭都哭不出来。
老嬷嬷却看也不看,只扔下一句,往后,谁再敢以下犯上,这就是规矩的话,这便带着人出了顾府。
正院里头的刘夫人缩着脖子,直等到老嬷嬷走了,这才摆出一副被气得仰倒的姿态,指天指地的破口大骂,只说这李家眼底没人,不把他顾家放在眼里。
顾遂远也因着这事儿来了脾气,到流光院冲李若了难得一见的一通火,接下来七八日,都没再踏进过流光院一步。
顾家的谩骂抱怨,李若半句也没往心里去,至于顾遂远不肯往她这儿来,她更是高兴得差点儿笑出声来,连晚饭都多用了一碗。
顾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算不得秘密,上京里的人家听说了,也只当一则笑话来看。
消息传到燕王府里,连带着传来的,还有暗线那边报上的几句话,听说李若如今称病,不肯再管顾家的中馈之事以后,那位向来挑剔没好话的世子爷难得夸了李若一句,说她好像又长了脑子了。
这话听得公孙铸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好端端的,你这么说人家一个女眷,叫人听了去,还当你骂人家没脑子呢。”
世子爷陈集没骨头似地半躺在椅子上,一双长腿搭在书案边,吊儿郎当地笑起来,
“我就是骂她没脑子呢。要是有脑子,怎么会嫁给顾遂远那样的人?真是可惜了李伯父那么一个聪明人,偏养了这么个蠢钝的女儿出来,被人连嫁妆都骗了去。”
提到李若的阿爹李孝晖,公孙铸低头轻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个可怜见的。当年,若是咱们的人能早到一步,李漕司也不会死。。。。。。”
李孝晖时任幽州转运使,八年前,在押送前线军需的路上,被人出卖行踪,遭到敌军小队围攻,彼时燕王正与敌军主力交战,待他们带人赶过去,李孝晖早已死了多时了。
他的尸还保持着匍在押送军需的车架上的姿势,身子被不知多少刀剑捅了个对穿,整个人已经烂成了血窟窿。
李孝晖的夫人当时正怀着胎,得知噩耗后,一口气没缓过来,一尸两命,也跟着去了。
李若就那么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被李家长房接过去养着。
燕王当年与李孝晖私交甚笃,也因着没能救下他的事儿心怀愧疚,这些年,一直叫人暗中看顾着李若。
“都过去了。”
陈集眸光沉沉扫过桌上的信件,旋即又露出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来,“这回那顾遂远从靳伯恩手上接了湖州的差使。。。。。。圣上倒是信任他。”
“那日我跟着人去了一趟顾家,和顾遂远谈了两句话。此人,本事确实有。但性子,却并不踏实”公孙铸收敛思绪,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来。
“踏实人谁会千方百计算计妻子?”
陈集扯出一抹不屑地笑来,姓顾的才娶了李氏一年多吧,就这么巴巴儿把那个破落户表妹抬成贵妾了,还摆了那么大的宴,活像是娶平妻一样的架势。
公孙铸轻咳了一声,他对人家这些内宅之事,向来不肯过多置喙,“如今章辅致仕,内阁那边空悬一个名额,瞧圣上的打算,好像想让王锡顶上。
王锡一往上走,贾固安是他的门生,必定也能拿下户部尚书之位,空余的那个户部侍郎之位,圣上想必是要交给顾遂远了。”
所以才会把靳伯恩已经做了大半的湖州差事派给他,这是为了给他造势呢。
“他如今坐稳了位置,自然想培养自己的人。章辅致仕,恐怕也不是出于自愿。”陈集捡了本杂书在指尖上转着,脸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这话中的‘他’指的自然是皇位上那个人。
公孙铸失笑摇头,“世子这话只得你知我知,若是传出去了,王爷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住你这条小命。”
“何止你知我知,还有天知地知呢!何况,小爷的命,岂是他说要就能要的。”
“您这性子,往后可得收敛些,上京不比幽州,多的是眼睛盯着您呢。”
陈集闻言,眉梢一挑,那张俊俏得近乎男女莫辨的脸孔上绽出几分潋滟来,只笑着道
“那敢情好,小爷我生得绝世无双,他们要瞧,只需拿了银子过来,一两银子一刻钟,这买卖,岂不是赚大了?”
知道他这是不肯多说这些事儿,在这儿故意卖乖,公孙铸也只得摇头轻笑,二人默契的掠过这话,又谈起旁的事情来。
天色渐晚,陈集这边还要去赴王家老四的宴,公孙铸起身送他出门,临上马前,陈集转身回头,交代公孙铸道
“顾遂远过两日就要去湖州,让人继续盯紧他,上边儿如今对他信任有余,东西保不齐就在他手上。还有,李氏那边,能帮的,便帮一把。”
李孝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前她自己犯蠢,偏要往泥坑里去,如今瞧着清醒了些,他没道理不搭把手。
晚上,流光院里刚歇了灯,顾遂远便顶着浑身酒气冲进了正屋里,金枝几个拦又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吵醒了已经躺下的李若。
夫妻俩一站一坐,顾遂远眼底泛红,深情款款的唤了她一声楚楚。
李若眼底依旧冷光一片,面上却和从前没什么差别,语带关切地问,“你不是去赴王四爷的宴了?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
“我与那些纨绔之辈,向来没什么好谈的。更何况,他们今日,简直欺人太甚。”顾遂远挨着她坐在床沿上,两手捧着她的脸,情真意切地说道,
“那些人,竟拿我顾家的内宅之事取笑,话里话外,都说你是善妒之辈。。。。。。我如何能忍?”
“还有那燕王世子陈集。。。。。。不过是入京做质子罢了,倒也在我跟前对你冷嘲热讽,真是,可恶至极!”
可笑,当初眼巴巴让自己去和大伯求了帖子来,说要去赴宴的人是他,如今口口声声说着与宴上诸位谈不来的人也是他。。。。。。
王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族中多人在朝任要职,富贵无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攀附上的,而且王家最重规矩,家中男子,须得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妾。
如今这王四爷虽是个爱玩乐的,却也在书画一道上颇负盛名,他自然算不上纨绔之辈。想来,必定是那些贵公子们听说了顾家内宅这些污遭事儿,拿这作伐子,用来取笑顾遂远罢了。
世家贵族向来不会在那种场合底下公开谈论人家内宅女眷,要说,也只会说顾遂远的不是。
至于燕王世子陈集。。。。。。那位,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李若才不信他关注这些内宅之事呢,人家顶多就是笑话顾遂远罢了,至于自己,哪里能入得了燕王世子的眼?
这人,倒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便把别人对他的嘲讽转到了李若头上。若换做上辈子,她听了这话,保管要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再死心塌地的对顾遂远好。
可惜,她早不吃这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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