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沉入梦乡,暮雯渺在露台找到了奚阡柏,他坐在吊椅上,孤零零吹着夜风,沉沉的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早在她出现的刹那,奚阡柏就觉知到了,但他懒洋洋地不想搭理。
“我很意外,你居然会同意加入我们。”
奚阡柏小声地哀嚎:“暮大小姐,想谈心找别人去啊。”
无关痛痒地驱逐,暮雯渺并不在意。今夜的夜空格外明亮,忽闪忽闪的星海衬托着白色的月亮,灿烂延伸开来,铺成一片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寂静与沉醉。
她走到奚阡柏对面坐下,靠着柔软的抱枕,始终挺直的腰背终于卸下气力,晃了晃悬离地面的双腿。
“因为白洛笙吗?”
自知逃不过,奚阡柏无奈得很,手一摊:“不然呢?”
“比重占了多少?百分之十?”
暮雯渺的话听起来有些刻薄,奚阡柏不爽地啧了一声。他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人生太无聊,而这个夸张又大胆的计划刚好填补上这片空白,怎么舍得拒绝?
“小白不可爱吗?万一她死了怎么办,我去哪儿再找一个这样的宝贝?”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温柔的,却也是冷漠的。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半眯着,手指缠着额前的黑,不停绕着圈,遥遥看过去,嘴角连一丝上扬的弧度都没有。
这人确实很奇怪。
暮雯渺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他过去的经历。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冷漠孤僻,对小孩的玩具一律不感兴趣。大家聚在一起看动画片的时候,他就在角落里看大家,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个神情,特别是在害怕时,不自觉流露出的脆弱和惊慌,那才是他最关注的东西。
因为性格原因,导致他一直没有被新的家庭接纳,即便是有人在心疼和同情的基础上想要试图感化他,结果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照顾孩子的叔叔阿姨不喜欢他,孩子们也不喜欢他。
直到后来,孤儿院因为资金周转不开面临倒闭,院长就想最后努力一次,再把他送到一个寄养家庭,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让他能有所依靠。
十岁刚出头的奚阡柏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做事冷静克制,知道自己和孤儿院的命运之后,便没表现出排斥,顺从地加入了这个看似恩爱幸福,实则变态遍地的家庭。
院长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好心,这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在被“父母亲”关进笼子里的时候,他没有挣扎,就是从这里,他开始向疯狂乖张转变。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笼子,而是供变态取乐的决斗场。他们看两个孩子顶着身上数不清的伤痕,还稚嫩的胳膊布满淤青,牙齿因为相互撕咬沾满鲜血,原本纯真的眼睛被狠戾代替,不需要多余的想法,只需要掐断对方的脖子——活下来的那个孩子,才有机会吃到一顿饱餐。
有意无意中,死在他手中的孩子已经数不清。不是说数量太过庞大,而是无人在乎。
他消瘦的身躯中藏着一匹狼,能轻易地撕碎阻挡在活下去之前的所有障碍,包括那些嘴角丑恶的观众。在警察破门而入的那刻,他才从一颗还未冷却的心脏中抽出水果刀,喷薄而出的鲜血浇在小小的脸上,顺着梢,悄无声息融入黑色的衣服。
没人相信这是一个十二岁孩子干出来的事,即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但在考虑事件影响力、前因后果和他的年龄之后,警方最终的决定,居然是暗中将他送进了军营,一个不对外公布的特殊部队。
毫无疑问,奚阡柏绝对是一个好苗子,除了不服管之外,简直就是上天送给特殊部队的礼物,他的表现十分出色,服役期间,完成了不少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这功勋的后背,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脱离指令、擅自行动,甚至不顾队友的安危,任其在高危区域自生自灭。
他犯过的错,简直罄竹难书。犯错多,道歉倒是很积极,写过不下百封保证信,但基本只是走个流程,可信度等于零。
其实继续留他在特殊部队中,实属无奈,没有人敢保证,放他回社会,会不会又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虽然明白,在杀人这件事上,他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但那些亡魂,依旧是萦绕在众人心中挥散不去的梦魇。
后来的事,暮雯渺就不清楚了。
有传闻说特殊部队被强行遣散,奚阡柏一度失去踪迹,直到消遣游戏的传单送到他手上,他才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中,随后被反神制招入麾下。
“暮大小姐,”奚阡柏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怕怕。”
暮雯渺垂眼,“你为什么退出反神制?”
“他们觉得我不行,就踹了我呗。”
漫不经心的口吻,或许还有些不耐烦,暮雯渺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走了,她起身,一言不地离开了露台,关上落地窗的最后两秒,留下一问题。
“你了解白洛笙吗?”
送走不之客,奚阡柏厌厌地打了个哈欠,翘着二郎腿,头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白洛笙?他当然不了解,算算,总共也才见过两次的人,从哪儿去了解?人嘛,看得顺心就过去了,一个时而可爱到幸运值拉满时而冷漠无情战斗力爆棚的宝贝,可太有值得探索的价值了,不多保护一点,万一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像那个王雪洋,一看就是心思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