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终于想起了贺松叶这一号人来,整个大队里最安静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埋怨,只闷声干活。她正正好比她家大力大了几个月,当年她出生时地主家开了十桌大鱼大肉的酒席,放了几统草炮。李翠花还摸着肚子感叹同人不同命,会投胎,一个不值钱的丫头都比她儿子都金贵。
李翠花一跃而起,收拾干净了自己立马跑去贺家“提亲”了。
李阿婆原本正坐在凳子上看山那边的夕阳,浑浊的眼努力地看着那破败的牛角山,心疼着那里埋着的宝贝。
还好柏哥的金锁片儿挖出来了,不然李阿婆会更心疼的。
很快李翠花就赶到了贺家,在李阿婆面前又哭又嚎,只差没给她跪下了。
李阿婆平静地把李翠花颠三倒四的话听了个全,她让柏哥儿背她去看望了李大力一眼,是个结实的后生。她干枯巴瘦得跟老枝一样的手摁了摁李大力的身,瞧了瞧他的眼珠,看样子竟是像个大夫似的。
贺松柏又把她背回了贺家,她淡淡地跟回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想娶我叶姐儿,你们大力得来咱贺家住。不算入赘,但我舍不得叶姐儿。要是人活了他就住我家,死了就入你们的坟,叶姐儿也不去你们李家。”
“不要你们一分彩礼,不成这事就算了。”
李翠花闻言,差点要眼前一黑。
她啜泣地说:“俺大力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俺要亲手送他走。”
李阿婆冷漠又固执地说:“不行就算了。”
“送来我这里,他有活路,我家砸锅卖铁给他治病。留你家,死了埋祖坟。”
李翠花又央求道:“让叶姐儿去我家伺候他几天,让他最后这几天心里快活快活。他歪在床上,啥都动不了,你家叶姐儿送完他一程还清清白白可以嫁人。”
李阿婆生气地砸了拐杖,“背了克死丈夫、成分又不好的叶姐儿,还能指望嫁人?”
“爱听不听,滚。”
李翠花艰难地做着决定,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她刚才伤心过度之下遗忘了老太太说的那句“砸锅卖铁”送大力去看病。
她宛如濒死之人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灵堂一亮,说不定老地主家还藏着金子哩!
他们能救了她的大力!
李翠花抹干了眼泪,抽噎地答应了。
李阿婆仍嫌不够满意,她敲着拐杖说道:“到时候请几个公证人过来,让他们听听大力以后得住我家。”
“陪着我叶姐儿。”
李翠花为了儿子的命又“屈辱”地应下了,傍晚立即请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他们的见证之下签了这条约。
大力活了,他就赚了一条命,又白赚了个媳妇,还不是入赘的!以后生了孙孙还是姓李不姓贺;大力死了,仍要入她李家的坟,贺松叶给他守两年的寡。李翠花觉得这个约不亏,很爽快地签了。
赵兰香在一旁看完了阿婆雷厉风行地给大姐搞定了一门亲,她只觉得这老人家肯定坑不了心爱的孙女。
大队长指不定还有一条命活呢!
很快阿婆就把孙子叫去屋里了,把那颗贺松柏没舍得当掉的金豆让他带去当了,又告诉孙子去挖金子。
贺松柏又惊又喜,原来他们家还挺“有钱”的?
这金子接二连三地挖,挖不完。
李阿婆白了孙子一眼,淡淡地说道:“这些钱全都是你阿公拼着命给咱留下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以后保命就靠它了,平时能挨得过的就咬牙挨。钱很少,你不要惦记它了。”
贺松柏立马说:“我不惦记,我自个儿能挣!”
“把我这段日子给阿婆的钱也拿出来治姐夫吧,人是活的,钱是死的。我不想姐活守寡。”
他很快改口叫姐夫了,今天订下的约,比摆酒都有用。李大力死活都逃不出当他姐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