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长释走了,姜青诉才问:“活过来的是什么?”
“你瞧那姓张的男子。”单邪一只手指向烧焦的尸体,姜青诉看过去,那人身体周围毫无魂魄痕迹,一如前几天被烧死的男人一般,连带着魂魄也一同被毁灭了。
单邪道:“亲眼所见,还当真令我惊奇,这世间已经少有如此聪明之人,懂得钻生死的漏洞,只可惜才智所用并非正途。”
姜青诉问他:“什么生死的漏洞?”
“人活着,凭皮囊相认,脱去皮囊,魂魄本就长得一样,这我与你说过。”单邪转身,牵着姜青诉的手慢慢往回走,今天这餐馄饨是吃不成了。
“说过,我知晓的,魂魄不变,变的不过是轮回转世后的皮囊与经历,可这与今日所见有何关联?”姜青诉不懂。
单邪继续道:“这世间唯有孟婆汤能洗尽人一世魂魄的铅华,记忆、习惯、脾性统统消失,再由轮回井重塑新生,方才你我所见的火,便如孟婆汤一般,而你拿在手中的纸,便是生死簿。”
单邪将姜青诉手中已经被烧黑了的纸拿过来,纸张被他捏在手中,从边缘开始化成一粒粒红色的粉末,直到他松手,那纸张消失,纸张上的阵法也消散了。
姜青诉仔细回想方才所看,红色的烟,身体里的火,和重新复活在老者身上的魂魄,她突然明白过来,猛地看向单邪:“有人要在人间造一个阴曹地府?”
“可以这么说,却也可能那人并非只志在于此。”单邪道:“活人身上有魂火,魂火保命,杜绝阴间煞意,让活人只与活人接触,看不到飘荡在人世间的散魂。有人生来魂火不全,便会沾染阴气,从而招惹鬼魂,或生有鬼眼,能看见人鬼两界。”
“魂火灭即人死,方才的那把火,与那姓张的男子身上的魂火已融为一体,反吞噬其主,造成男子从体内生火而亡,肠穿肚烂,全身焦黑。”单邪道:“那火并非一般的火,不光能烧男子的命,还能烧掉他命里的其他东西,或是记忆、习惯、脾性等等中的之一、之二,不过烧不灭全部。”
姜青诉微微皱眉:“这便是你说的孟婆汤,那么烧去记忆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非死时而死者会入阴阳册,不入阴阳册,便说明这个魂魄,他本身就没死。”单邪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皱眉道:“魂魄移体,不过是入了老者的身而已。”
“!”姜青诉一时怔住,难怪她方才在老者的身体周围也看到了一圈红色的烟雾,原来是张子轩的魂被缠进了那抹烟雾之中。
烟雾实为烧他魂魄的火,而后又进入了老者的身体里,老者魂死肉身在,张子轩则是肉身死魂却活着。
所以阴阳册上无法出现张子轩的名字,他不过是换了个身体,继续活着。
“这么做有何意义?!”姜青诉皱眉:“苏裘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那些嚣张跋扈的有钱人体会穷人的痛苦?想要以此来改变他们?”
这想法太过幼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真是生而为恶,又怎么会因为换了身体就一心向善?
单邪摇头:“苏裘不是此事中的主宰,救走他的那个人才是。”
姜青诉点头:“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能造出这股火,这本书的人,不可小觑,或许从他的身上能够解开这几百年来不断出现奇事之谜。”单邪微微眯起双眼,笼罩着阴气的双眼里似乎闪出了几分兴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聪明人了,地府长年保持着一种规则,很少有人能与他畅谈生死轮回,阴阳两界,人、神、鬼、妖,与命。
追忆起来,大约有八百多年无人能提起他对弈的兴趣了。
姜青诉看出单邪对此事有兴趣,但心中始终有些不安,人的事由人去办,鬼的事由他们来解决,若要将人鬼掺和在一起,势必麻烦。苏裘没死,苏裘的背后或许还有其他能人相助,但要再拉一个雷月若进来,甚至是江濡,姜青诉心中不忍。
她抬手拉住了单邪的袖子,开口道:“雷月若那边你打算如何?”
“任其发展,即已出现,必会见面。”单邪说完,姜青诉眉心一皱,突然察觉到了一阵寒意从脚心而起,方才被忘却的疼痛此时强烈地侵袭,她脚下一顿,差点儿摔跤。
单邪立刻扶住了她,眼中含有担忧:“你怎么了?”
姜青诉咬着下唇道:“方才纸上有火,我踩了一脚,现在疼得厉害。”
单邪皱眉,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姜青诉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立刻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身体腾空,她看向近在咫尺的脸,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些许红晕。
单邪步履加快,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街道,直接出现在了无事斋前,门口正在打哈欠的秀才面对猛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路。
单邪抱着姜青诉回到了茶楼后院的房间内,将她放在了窗边软塌上坐下,这才脱下她的鞋袜,仔细看向她的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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