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诉这一笑,沈长释突然反应了过来,见那一黑一白往人群中走去的身影,他嘶了一声,白大人定然知道他被无常大人威胁着,警告着,还装作一副好人模样要照顾他,实则料定他不敢反对无常大人。
好深的心机啊,这两人果然是一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前的白无常都太听话了些。
沈长释挥了挥袖子,转身进了客栈,想起来他也没钱住这么好的客栈,口袋里的银钱摸出来,只够一盘瓜子一壶茶,于是也就点了这两样,打算吃到两位大人回来了。
京都好吃的东西许多,姜青诉吃过的那些一半都不卖了,但还有一半依旧在卖着。
上次单邪去玉子糕坊买了红糖糯米糕,她说过玉子糕坊的红糖糯米糕不好吃,最好吃的还是桔子酥,酥皮一层一层,吃的时候还会贴着嘴唇,上面撒着芝麻飘香,里头还有软软的桔子肉酱。
玉子糕坊现在越做越大,生意依旧很好,到玉子糕坊买点心的都拍了许长的队,一条街上这家拦了半截路,姜青诉想吃桔子酥,便让单邪去排队了。
她拍着单邪的肩膀道:“夫君好好排队,我去给你买烧饼吃,我知道就在前面十几家的位置应当有个烧饼店,那家烧饼皮焦肉馅儿的,绝对好吃。”
单邪见她要走,伸手抓住了她的披风,姜青诉一顿,回头脸上带笑问他:“还有话说?”
这一回眸映着街道上刚亮起的灯火,她发丝垂着,没有半点儿人妇模样,双眼明亮,倒像是个活泼单纯的大家闺秀,与众人口中,和她口中说的那心狠手辣之人完全不同。
单邪慢慢松手,只说:“别走远。”
姜青诉笑容加深:“能有多远?就在前头,你都能看见我。”
说完便带着些许小跑往前走了。
实际上隔着十多家商铺是看不见的,到了晚间京都好些店才刚起,即便是宵禁也还差几个时辰,这两天又近元朔,热闹的地方就更多了。道路两旁的高楼上都挂着彩灯,一排排彩灯在空中穿过街道,两家借由彩灯连在一起,上头还挂着红绸,一派繁荣景象。
姜青诉一路跑到了烧饼店前,果然烧饼店还在,她前头就排着两个人,干脆站在后面等着,顺便抬眼朝四周瞧,这地方若美起来,似乎与她儿时并无差别。
“许大人,您慢些。”就在烧饼店旁边隔了一个巷子的地方是一家酒楼,酒楼里头人有许多,门前停了两架轿子,后头轿子里的人下来了,走到前头轿子旁边亲自给拉开轿帘,脸上挂着笑,嘿嘿道:“大人慢些,徐大人和吴大人都在里头等着了。”
姜青诉朝那两人看了一眼,点头哈腰的她不认识,不过那个从轿子里走出来的人她觉得眼熟。
朝中姓许又在京都如此有权势的不多,她还在朝为官时有一礼部尚书姓许,当年为了讨好皇后的本家便借着皇后生辰欲大肆庆祝,不过在此之前被姜青诉借着三百里御城内还有灾民缺粮给否了,顺便参了他一本,降为侍郎。
从那儿之后姓许的就消停许多,一直消停到她死为止,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他混得风生水起了。
“这位姑娘,你还买不买了?”后头有人催问,姜青诉将视线收回,瞧见轮到自己了,便笑道:“买两块。”
就这三个字,相距不过十余步的许大人停了下来,侧身朝姜青诉这边看了一眼,只此一眼,已经年迈的人差点儿没站稳,脚下晃了晃,一旁站着的人立刻扶住了他。
“哟!许大人!这是怎么了?”
姜青诉拿了烧饼没回头,将披风上的帽子戴起来,转身往人群中走。
姓许的怕是懵了,也不知是作何想的,伸手颤抖地朝着人群中那抹带着雪狐白毛的人影指过去,嘴唇发紫,双眼瞪大道:“那、那个人!快,快将她抓来!”
听到这话跟来的手下全都往人群中跑,十多个人出动,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惊呼,方才还看见款款走过的白影,只是眨眼般的功夫入了人群便瞧不见了。
十多人里里外外在这条街上绕了好几圈也没瞧见身上披着雪狐毛的女子,等回到酒楼前,许大人没进去吃饭,而是端着把椅子坐在门口,等着消息。
“大人,没找到。”为首的人道。
向来以脾气大著称的许大人这个时候却沉默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眼眸低垂,深吸一口气后摇头道:“是……是了,不应当是她,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那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他站在人群中亲眼看着她人头落地,皇上的圣旨就差那一步,到时那人的血还是热的。后来皇上称病许长时间没上朝,并未给那人举办多大的丧事,只在姜府简单挂了白条,甚至下葬当日,襄亲王特地派人验棺,是她没错。
死了的人,不会复活。
“罢了罢了,恐怕是我老了,越老……就越怕报应吧。”许大人说完这句,摇了摇头起身,往酒楼里走去。
就在酒楼旁的巷子里,站在阴暗处的姜青诉张嘴咬了一口桔子酥,风吹不动她身上的狐毛,单邪站在她的身后,两样吃食全拿在手上没动。
“我就知道我的死与他扯不开关系。”姜青诉撇嘴,回头朝单邪看过去,见对方没吃,微微挑眉:“怎么不吃啊?可好吃了!你闻闻。”
她将手里咬了一口的桔子酥凑到了单邪的跟前,单邪眼眸顿了顿,没闻,就着姜青诉咬下的地方张嘴咬了一口,软糯的桔子酱贴在了嘴角一点儿,他伸出舌头轻轻舔去,姜青诉一瞬看得有些呆了。
“单大人,你这样不好。”姜青诉哑着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