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邪怔了怔,放在膝盖前的手用力捏成了拳,他没想过姜青诉居然会这么直接,说话毫不转弯,完全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与婉转。
姜青诉嘴角挂着轻笑道:“我这个人,对外人愿意拐弯抹角装模作样,对自己人就不愿花那些心思,我在单大人的心中特殊,实则单大人在我心中也一样。先前我为了知晓你过去的事儿,假装倾慕于你,诱你说真心话,我的行为荒唐且幼稚,现在想来,恐怕是另一种幼稚的情愫干扰着我。我的确对你的过去好奇,因为我在意你,所以好奇,所以想方设法想要知道。之前我只看见自己好奇,没看见自己在意。”
“情爱之事,我实则也不太懂,唯一曾付出真心过的男子,对方只当我棋子而已,我曾心死,是单大人让死灰复燃,所以……”姜青诉说到这儿,糖葫芦也吃不下去了,拿在手上还嫌有些碍事儿。
“你想生生世世留在十方殿?”单邪问,眸中闪出的期待转瞬即逝。
姜青诉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要说的是,我们就这样保持下去吧。”
单邪微微皱眉,眼眸低垂:“什么意思?”
“单大人保留对我的那份特殊,我也保留对单大人的这份在意,今后如何,且看今后造化。”姜青诉说完,站了起来,实则说完这些,她现在也没有勇气留下了,所有的意气风发,都用在说出那些心中所想上了。
单邪微微抬着头看向她,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姜青诉朝他一颔首:“那么……你休息吧。”
单邪不自觉地也跟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点完头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姜青诉从桌边路过,瞧见盘子里有根空竹签,她先前来时心事重重没发现,于是回头对着单邪一笑:“你吃糖葫芦了?”
单邪一怔,看向对方,姜青诉青丝垂下,一身白衣站在桌边,手中的糖葫芦还剩大半,鲜红对着雪白,眉眼魅丽,皓齿半露,眼中还有些许明亮。
“好吃吗?”她又问。
单邪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道:“甜的。”
“当然!”柳城老头儿卖的糖葫芦一点儿也不酸,所以她爱吃。
姜青诉加深笑容,带着些许雀跃地离开房间。
她走后,单邪才松开膝盖上攥紧的手,这回手还没抬上胸前,空荡荡的心口便传来了紊乱的跳动,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快。
莫非……他也长出心了?
又是何时……长出的呢?
因为柳城城主府着火之事,大半个柳城的人都开始取水灭火,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柳城才渐渐安宁下来。
次日一早,太阳刚微微亮,姜青诉便领着沈长释与钟留一同往城主府去了。经过昨夜的折腾,城主府的火算是彻底灭了,但里头还有不少火星,所有房屋全都烧毁,树木一根没留,就连池子里的水都被烧干了。
如此大火,居然没有殃及到别处,只有城主府后面住府丁的别院被烧了一半,好在到了后半夜便没刮风了,据城主府的府丁统计,在此次大火中伤者不少,但死去的,只有朗争意一个。
姜青诉化成人形,与沈长释钟留二人走到了城主府前,此时这处只有两个看守的,已经倒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了。大火在天还没亮之前被扑灭,所有折腾了一夜的人都跑去休息了,大半个城中的人都累倒在家中,恐怕得巳时才能起来。
钟留朝那两个倒在旁边睡着的人过去,伸脚踢了踢,没任何反应,只听到打呼的声音,摇了摇头对姜青诉道:“白大人,都睡死过去了。”
姜青诉点头:“累了一夜,是该睡过去了,这地方被烧成这样,谁还认得楼阁在哪儿?”
眼前所见,是一片焦黑,房梁瓦片全都倾倒在地上,有些木桩子里还有些许火星,但都成不了气候,不要多久便要灭去。
好些墙壁倒塌,不过还有一些围墙挺立着,姜青诉找到了大门入处,慢慢朝里走,走到了几块烧黑的墙壁前就不认得接下来的路了。
一直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的许凤遥道:“左边。”
姜青诉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这是他答应许凤遥的,送他走之前,让他再看看这人间,只是人间没看成,看到了一片与地府无差的凋零状况。
姜青诉点头,顺着许凤遥指路的方向,果然没一会儿越过了两个已经坍塌的拱门,就到了完全倒下的楼阁前,姜青诉之所以确定是这儿,便是因为那里还有半个没有完全烧废的铁笼子。
已经被烧过一次的人,焦黑的尸体又一次经历了大火,已然成灰。
姜青诉让钟留将铁笼子拿开,本是打算将许凤遥就地葬了,反正等他投胎转世,这一切也都不作数,别人挖了也好,不管也罢,都无大碍。但她瞧见了许凤遥的眼神,那混沌的目光盯着铁笼,眼眸中显现出些许哀伤。
姜青诉道:“钟留,找个东西把他骨灰装起来,咱们带去那废园子里,找个角落给他埋起来。”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