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安说道:“南星已经成材,留你何用?”
再多的话,都囊括在了这一句话里。长空突然明白了,他颤声问:“师父是说,我们都是南星的伴读,您根本没有将我们当做弟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南星成为继承人才收我们为徒?现在南星已经能继承大统,所以我们便成了累赘?”
南子安没有答话,转身背手,冷声:“明白了就好。”
让长空难以接受的是前面那句,但最难以释怀的,却是后面那句。
他恍惚想起年幼时,有对老夫妇来领他走,他不愿走,方丈师父就说过这四个字“留你何用”。
因那一句,他松开了紧抓佛门的手,被他们带走。
一路上吃尽苦头,吃不饱,穿不暖,只要有逃走的苗头,就会饿他三天。后来被卖到一个富裕人家做儿子,他过了几天开心的日子。但再后来,“娘亲”又生了个弟弟,他犹记得他去看弟弟时,原本对他笑脸相迎的“祖父祖母爹爹”都变了脸。
下人欺负他时说,你爹娘都有儿子了,要你有什么用。
没用……没用……
从小到大,无论他去哪里,都是个没用的人……
他以为在南家,自己成了个有用之人,却没想到,只是一枚棋子。
到头来,依旧是无用之人。
难怪,南子安不同意他娶南星,他怎么会容忍一个没有家世,又无用的人娶南家的继承人。
长空的心不疼了,仿佛看透了一切,不会因为被驱逐而心疼了。他朝南子安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全是血。他僵硬着嗓子说道:“我今生今世,再不会踏入南家半步。日后再见,便是仇敌。若有办法,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南子安猛然一震,始终没有回头。南星也愣了神,没想到平时温雅的师兄,会说出这种恶毒的话。她忽然发现祖父的眼角有泪,明明是那样不忍。
祖父……真的很疼长空师兄,可长空师兄再也不会知道,祖父有多疼爱他这个徒弟。
天色黯然,像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南星看着离去的长空师兄,背影决绝。南家最后一个弟子,也走了,带着对南家的恨意。
&&&&&
天地之大,不知何处是家。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南家,长空有些茫然,虽然有人听见风声就送来钱财,请他去家中长住。长空留在富贾家中,锦衣玉食,不用早起练功,但他始终有些茫然。
在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像他们这种通灵的人,实在是不需要发愁衣食住行,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继承南家。
这样就好像被南子安承认了他的能力,可是一切都变了。
一枚棋子是没有资格继承任何大任的,他娶不了他喜欢的师妹,也不能继承南家,甚至连回去都不可能了。
唉——
长空重重叹了一口气,躺在温软的床上看着床柱那精致雕纹发怔。
心中充满了怨恨。
忽然床柱上雕刻的梅花开始簌簌落下花瓣,绛色红木上刻的梅花活了,花瓣如雨掉落,落了满地粉色花瓣。
他蓦地坐了起来,拧眉往窗外看,冷声:“哪里来的妖术,敢在我面前露眼。”
“妖术?南子安没有教过你,以假乱真么?”
声音并不年轻,听着像是个中年人,满是嘲讽。
长空没有动,这个人……不简单,明明就在屋里,他却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屋里木桌上的茶杯被人翻了出来,茶壶也腾空飞起,浇出一条细流,落在茶杯中。八分满,恰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