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山!干什么要烧山,谁下的命令?”薛向莫名其妙,心中却起了不好的
“是区里下的文件,号召农业学西晋,要咱靠山屯要积极响应,把这金牛山给烧了,好劈出土地,来造田啊。”薛向这么一问,众人也迷糊了:昨天你和公社马主任一起下来,竟不知道咱靠山屯眼下的头等大事儿?还是李拥军给了薛向个答案。
薛向一拍脑袋,猛然想起了那日初到快活铺公社,区革委的领导们正好在快活铺开会,商量的正是开荒造田的事儿。
李拥军言罢,薛向久久不语,抬眼向金牛山望去。但见旭日初升,郁郁葱葱的山林沐浴在淡淡的光晕下下,安详而又恬静,林间宿鸟飞张,莺歌燕舞,一阵山风吹来,扑面而来的就是春天的脚步、生命的气息。
可眼前的众人,有哪位有他薛大官人的这种诗情画意?在肚子都吃不饱的年代,谈什么保护环境、拥抱绿色、艺术与人文,那真是见了鬼!
薛向不知道怎么劝说众人,这会儿,他自不能用拳头说话,不然,那可真成了莽夫。可来自后世的他,经历了灰蒙蒙的天空,无处不在的废气,对这种青山绿水犹为珍惜和眷念。要他亲自下令,生生毁去这满山苍翠,无论如何,他也开不了口。
“烧了这座山,能辟出多少田地?”薛向不答反问。
“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千亩吧,大队长,您该知道咱靠山屯本来就地少人多,一千三四壮劳力,人均还划不到二亩地,再加上多是旱田、孬地,产量低得吓人,所以咱们屯子忙活一年,还得倒欠着公社的公粮。”答话的是韩东临。
薛向看着这一身百衲衣的韩东临,接道:“把这片山烧成白地,又得花多少劳力来开荒?”
“大队长,咱们屯儿不差劳力,就差地啊!您不知道,往年别的大队还热火朝天的忙活的时候,咱们屯子早闲得发荒了。就拿眼下来说,正是闲月,咱们屯子又被二道坡给锁死了,不能像别的大队那样,进城搞副业,大伙儿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啊。”这次接话的是一小队的小队长钟原,一个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
听了韩东临和钟原的话,薛向顿时沉默了。他原先还以为诸人依山而居,对这片大山应该是有感情的,万万没想到,诸人烧山造田的愿望竟是这么的强烈。
“这金牛山纵横十数里,就不产东西么,山里的山货、药材拿到供销社出售,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该不会比田里的收成差啊,为什么一定要烧山呢?”沉默良久,薛向问出了这个憋在心里良久的问题。
最初,薛向听说靠山屯三害,是在和马山魁来靠山屯的路上。马山魁似有难言之隐,薛向影影绰绰只听出了“蔡家三虎”、“锁天路”这两害,最后一害只知道和金牛山有关。
来到靠山屯当天下午,送走马山魁后,他便在屯子里溜溜达达,转了一圈。尤其是社员们房子背后的金牛山,他更是沿着山脚走了一遍。但见山脚下的灌木丛生,百草丰茂,密密匝匝,长得不透一丝缝隙,显然是经年未有人踏足。
若是一两处地方如此,也就罢了。他将这四百多户人家走完,金牛山的山脚也转了大半圈,可处处皆是如此,似乎社员们已经多年未踏足金牛山了。
薛向本打算背地里询问老好人苏顺民,哪知道,他还没找着机会,靠山屯的干部们竟齐齐要求烧山。当下,他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就直接问了出来。
薛向话音方落,众人齐齐抿住了呼吸,霎时间,场面静寂得诡异。先前,诸人正情绪激动,牢骚满腹,皆想好了词儿,准备劝说这个武力彪悍,智力似乎不咋样的大队长。哪知道薛向竟把靠山屯近二十年的禁忌给搬了出来,众人哪里能答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