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声音依然稚气清脆,可听在薛向耳里宛若惊雷,直吓得他浑身冷汗直冒。小家伙声音不大,却在这个满场静寂无声,只余低沉哀乐的大厅里显得是那样地震耳,人人听得分明。一旁的司仪早吓得失了声,张开的嘴巴再也合不下去,到嘴边的礼毕,就这么出不来了。
薛向脑子转得飞快,也亏得他是个矛盾综合体,若是前世小科员的他遇到这种情况早吓瘫了。早在小家伙出声的霎那,他就知道要坏事,小家伙每一个字都被他印在心里,细加分析,小家伙话音刚落,他就接上了:“爷爷为国操劳了一辈子,累了,当然要休息啦,来,给爷爷敬个礼。”
小家伙倒是没有接着发问,听话地行了个少先队礼,那还是它学自三哥的,她小心思里只记得敬礼是这样的。小家伙礼毕,不光薛向松了口气,全场无数人齐齐松了口气,不用侧耳,轻易就能听见那汇集而成的声音。一旁的司仪,不知道是第几遍抹头上的汗了,他不住地拿眼神看中央主持仪式的老者,那边却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司仪不说话,薛向也不能退场,刚想拽过小家伙,把她拉在身边,没想到小家伙迈动小腿儿,嘟嘟嘟地跑了,小皮鞋咔咔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听在众人心中,宛若擂鼓。薛向快崩溃了,纵使他再是矛盾综合体,可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他咬着牙齿,强忍着才没昏倒。他不敢过去追小家伙,如此庄重的场面,又岂容他一个大小伙子狼奔豚逐?
小家伙只觉得老爷爷一个人睡觉挺孤单的,他的床和被子虽然漂亮,可身边太空旷。司仪见小家伙在主席台前跑动,刚要挥手招呼警卫把她抱下去,主席台的老者却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否定的手势。司仪会意,扬起的手放了下来。小家伙跑到主席台中央附近,那里摆放了许多洁白、淡雅的菊花和百合,小家伙弯腰报起一束,又嘟嘟嘟地跑了回来,小心地放在玻璃棺边,才退回薛向身边。
小家伙这一整套行动耗时数分钟,整个主席台鸦雀无声,连一刻不停地哀乐也停奏了,数百道视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没人敢出声,亦没人敢阻止。直到小家伙回到薛向身边,哀乐方又奏响。
薛向紧紧抓着小家伙的小手,若不是理智尚存,恐怕要把小家伙的手捏碎。饶是他使了很小的力,小家伙的小手仍觉得疼痛,用力在他手里挣了挣。薛向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慌忙减轻力气,生怕小姑奶奶一个不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司仪此时的心情和薛向差不多,只差跪着求遍满天神佛,让位小祖宗别再闹出事儿来,即使他是无神论者,他也决定信上一回。似乎,他的请求被神佛听见了,小家伙回到薛向身边,再没了动作。司仪迫不及待地喊出了“礼毕”,薛向拉着小家伙急步走到了最前面,三步两步就下了主席台。
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大哥的紧张,直到告别仪式结束也没闹腾,一直乖乖坐在薛向怀里。众人祭奠完毕,主要领导人讲话,追忆老人伟大、光辉的一生。整个告别仪式一直到下午一点,方才结束。
仪式一结束,薛向便迫不及待要离开,即使办公厅安排了午餐,他也不愿参加,宁可饿着肚子回去吃。先前崔语言有过交代,说午餐完后,由他负责送返。可薛向哪里等得及,抱着小家伙就要往外走。
他刚走到过厅,却被一道女声叫住,“是薛同志吗?稍等一下。”
薛向扭头一看,见一男一女向自己这边急步走来,男的大约四十岁,女的二十七八的模样,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二人都是一身工作服,和崔语言的装扮很像。莫非小家伙闹出的乱子上面已经有了结论,要处理?薛向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脚步却停了下了,问道:“什么事儿?”
女同志道:“薛同志,你好,我是办公厅秘书二处的秘书马苏,这位是我们二处的刘国成处长,具体情况请刘处长告诉你。”
刘国成接过马苏的话道:“薛同志,是这样的,我奉治丧委员会的命令,来给你身边的小朋友送礼物,小朋友这次在仪式上的表现,让委员会大受感动,委员会命令我将这支钢笔,送给小朋友,祝愿她好好学习,早日成为祖国的栋梁。”说罢,他从马苏手中拿过红色的盒子递给小家伙。
小家伙半天没有得到薛向的小脸,一直闷闷不乐,这会儿见薛向笑着点头,小心思也松了口气,双手接过刘国成递来的盒子,鞠了一躬,算是回礼。刘国成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和薛向寒暄几句,领着马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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