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儿也有样学样,轰吴婶子跟吴英东出去:“你们来了就害我妈伤心,逼我妈,你们别再来了!”
吴婶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想跟俩孩子讲讲她的好意,可是俩孩子根本不听她的话,跟约好了似的推着她要把她赶出去。
吴英东一看这架势,今儿是没法谈下去了,怒气冲冲骂道:“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算我白操了这回心!妈,我们走!”
他们来的突然,大闹了一场去的也突然。
等人都走了,吴英玉搂着俩孩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来也没想过完全彻底的与娘家撕裂开来。今天的分歧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比起她离婚遇到的阻力,逼她再婚竟然也会成为她与娘家的矛盾。
她抱着孩子们哭的伤心,门帘子再次被掀了起来,泪眼朦胧中她还当吴英东又回来了,拖着哭腔说:“你们不要再劝我,我是不会回去嫁人的!”
“不想嫁就不嫁,反正大主意你在拿,也没人敢把你绑着回去嫁人!”周大娘淡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吴英玉没想到向来对人冷淡,且自她们住进西厢之后从来也踏进来一步的周大娘居然肯这时候踏进来,既难堪又尴尬,不住擦脸上的泪珠,可是太过伤心委屈,心底里的情绪复杂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眼泪竟是越擦越多。
今天之前,她也曾经设想过,假如娘家人找上门来,除了对她嘘寒问暖,还会觉得她一个女人能带着俩孩子在县城里立足,养活娘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说不定她妈还会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夸她:玉啊你真是很难干!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内心也极度需要来自于亲人的肯定。
可是他们来了之后,既没有关心她当初离婚时候的绝望,也没有关心她这几个月的酸甜苦辣,上来张口就要安排她的生活,把她当物品一样从这一家再转送到另外一家,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她的感受。
反倒是周大娘的话撞进了她的心坎里,连一个外人都懂的道理,怎么家里人就不能理解她呢?
“我……我……大娘……”吴英玉的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虽然知道周大娘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下去:“……他们一上来就要把我嫁出去,我也没回娘家吃白饭,也没拖累了谁,干嘛这么急吼吼的逼我再嫁?就这么怕我拖累了他们?”
周大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欣赏够了吴英玉的失态,这才慢吞吞说:“你看你哭归哭,主意还是很正的嘛,也没乖乖跟着他们回去嫁人。哭完了就出来干活吧,可别指望着我同情你就降房租。”
吴英玉伤心委屈的情绪全被她这句“降房租”给破坏了,一下傻愣在那儿,还是周大娘催促她:“洗洗脸出来帮我收拾下菜园子。”
她扭头出去了,吴英玉还愣愣坐在那儿。
——她可算是见识了周大娘冷硬的心肠了,也不知道安慰她几句。
懂事的杏儿去打水,桃儿拉着她去洗脸,还小声告诉她:“妈你别担心,下次外婆跟舅舅们来欺负你,我跟姐姐把他们赶跑!我跟姐姐保护你!”
杏儿也附合:“谁也不能欺负妈!”
那天下午,吴英玉扛着铁揪翻了一下午的菜园子,孩子们跟在她后面清理翻出来的枯枝败叶,娘三个干的热火朝天,出了一身的热汗。
周大娘跟地主似的指挥着她干活,嫌她翻的不够深,嫌她漏了边边角角,吴英玉一个在地里干惯了农活的人愣是让个城里老太太差点给折腾散架了。
到了饭点她都没来得及做饭,还是周大娘做了一大锅汤面片,娘三个蹭了周家一顿晚饭。
上床之前,她以为今晚必然是会失眠的,伤心于母兄的态度,以及对她在城里生活这几个月的不闻不问,强硬的想要安排她生活的专横,没想到头才沾上了枕头就觉得浑身像散了架,手脚各自找到了舒适的摊开方式,一边一个小闺女暖呼呼的身子贴上来,她闭上眼睛就沉入了黑甜梦想,连个梦也没做。
次日天光大亮,还是俩孩子趴在她身边研究:“妈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叽叽喳喳把她给吵醒了。
“完了完了,今天晚了!”
吴英玉爬起来穿好衣服就直奔着厨房去了,进去才发现周大娘正提着锅铲烙饼呢,旁边盆子里高高一摞饼子,她好像还挺生气:“年轻人就是懒骨头,做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早起了几天就坚持不住了?我还说明年把菜园子交给你种,只要不短了我们老两口的菜吃,这活儿老头子也干不动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懒散。”
“大娘,我……我就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吴英玉挨了教训,脸都红了,况且周大娘方才可是说要把菜园子交给她去种,这于她来说可是省了菜钱的开销。
周婉后来回娘家听说了这件事,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我妈也真是的,她这是老毛病了,别人一伤心吧她就喜欢跑来打岔,害人连哭的功夫都没有。被她折腾了一下午,你看你连胡思乱想的力气都没了是吧?”
吴英玉本来还觉得周大娘不近人情,明明她那么伤心,还非要拉着她去干力气活,可是听了周婉的话才发现,原来她就是这么个面冷心热的人。
“还真别说,翻了一下午的地,晚上沾枕就着。”吴英玉深有感触:“哪有力气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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