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尽管心里想要将嫣姐姐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更不愿意她成为一个“替代”去帮着另一个人完成莫名其妙的约定,但是莫名想到了那了无音讯的破孩子可怜兮兮的祈求表情,容玉抿了抿唇,还是拉着他家嫣姐姐的手往水母阴姬那边去。
尽管西门嫣做了和当日玉倾雪一模一样的打扮,然而她的出现,也只是让水母阴姬的眼眸亮了一瞬而已。
在西门嫣走到她身前之前,水母阴姬便知道——她大概是真的等不到她想要等的那个人了。长叹一声,水母阴姬没有给容玉西门嫣说一句话,便一挥衣袖断开一江流水,转而在那断口处往自己的神水宫而去了。
后来,从神水宫的特殊渠道知道了西门嫣和容玉的儿子出生,水母阴姬的视线在“儿子”这个词上顿了顿,心终于很沉很沉的坠了下去。
再后来,容玉变成了玉罗刹,他这样霸道的人自然不许旁人窥探自己妻儿的消息,于是水母便是连玉倾雪出生的消息都不知道了。神水宫虽然势力很大,但是它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因水而生,赖水而活,像是大漠那种干旱无水的地方,神水宫的触手是伸不进去的。
玉倾雪很小便被玉罗刹抱回了大漠,水母阴姬自然不会得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若非数月之前因为玉倾雪的失踪,西门吹雪几人险些将中原搅了个天翻地覆,水母阴姬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找了多年的那个人,恐怕就是这个如今失踪了的魔教小妖女了。
被人当面说出自己失约的事实,玉倾雪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终无奈道:“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所以我今日来寻你的时候,咱们还能好好说说话。你总该知道,失信于神水宫的人,都该是怎样的下场的。”水母阴姬的手缓缓抚上自己手腕,指尖的冰凉让她心神稍微平复了些许。
时至今日,水母阴姬忽然发现,其实玉倾雪到底骗了她也好,或者是真的身不由己也罢,其实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事情是,玉倾雪如今这个人还在,健健康康又活得很好,水母阴姬就觉得自己似乎又成了江染,内心深处已然是一派平静和柔软。
玉倾雪笑了起来,她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周身十分威严气派的神水宫宫主,已然和她曾经遇见过的那个名唤江染的女子重合。年与月都太相似,她们久别重逢,还算得上是朋友。而在这偌大的江湖,能够遇见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实在是太难得,即使这个“朋友”和陆小凤他们比起来有些特殊,但是玉倾雪还是有些高兴的。
今日是中秋佳节,玉倾雪冲着水母阴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坐下,她自己转而站在了无花的旁边,将一盏清茶和若干糕点推到了水母阴姬面前,玉倾雪道:“本来咱们该叙叙旧的,可是今日实在是不巧了些,不如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等她回来。
上一次玉倾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们之间便有了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分别,水母阴姬眉眼微微动了动,似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快,她就只是这样抿了抿唇,轻轻颔首:“好。”
是了,她已经等了她快二十年,又如何等不了她这一夜?
然而到底没有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水母阴姬缓缓端起自己手边的清茶,只是她没有急着饮用,而是轻声开口道:“我知你此去何意,此事虽十拿九稳,也和你无干,但是手边少了你常用的双兵,我却也是不放心的。”
闻言玉倾雪微微一怔,只是她还没有说话,便看见水母阴姬冲着屋外做了一个手势。两个身着神水宫弟子服饰的少女走了进来,玉倾雪便是这时候看清了她们手中捧着的东西。
那物什她再是熟悉不过,不仅仅是她,就连无花面上都透出了一些惊讶来。
玉倾雪从两个少女手中取过了它们,掌心之中透出的些许凉意却让她莫名觉得心安。玉倾雪这个时候才惊觉,距离自己上一次握住这双刀,竟已经快过了半年之久了。
水母阴姬看着玉倾雪的表情,这种简单的满足让她的心情也莫名的开朗了起来。
足够了。也许她所求的东西比如今她得到的要更多,可是如今那个小姑娘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言笑晏晏昔如昨日,真的就已经足够了。
想到了自己为她备下的那个更大的惊喜,水母阴姬唇边的弧度也有了些微的变化。她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自己腕间戴了二十余年的佛珠,目光落在无花手腕上的那一串上片刻,最终却又移开了。
“时候不早,你去吧。”水母阴姬终归不再看着玉倾雪,她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转而望向了天边那燃烧着一般的晚霞,在玉倾雪将自己的双刀负在身后,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水母阴姬又道:“早去早回。”
江染觉得,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怪这孩子的。所以这一次,就当她对她的考验好了——若是她如约归来,她就奉上她真正为她准备的大礼。而她若是像二十年前那样不回来……那她就让她后悔去好了。
第九十章城中草木。
是夜,月上中天之夜。
在八月十五这个本来应该阖家团聚的节日,皇城之中却没有一家敢有欢声笑语传出。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今年皇帝不仅取消了往年皇家的中秋家宴,而且还下令整个皇城之中不许有欢笑之声。
不许城中有欢笑之声——大安延绵数朝,就是最霸道的帝王也未曾有过这样严酷的旨意。只是数月以来,原本还算是宽和的帝王接连下达了数道一道比一道残忍而没有道理的圣旨,以至于这道旨意反倒是显得有些寻常了。
整个盛京之中,短短半年的时间,却仿佛染满了鲜血。从让盛京之中适龄的女儿远嫁开始,皇帝似乎已经决心将氏族和权贵打压到底,就连他的老师以死相谏,他也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皇帝的老师是三朝元老,也是当初力保他登上皇位的朝臣之一。当初那位老大人哭求皇帝收回世家女远嫁的旨意,安抚民心,却只换来了皇帝的一纸特赦——皇帝说体恤老师对他的照拂,不忍他的骨血远嫁,因此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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