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只要双刀在手,这世上无人能阻她——身为兄长,他也不能。
唇齿之间似乎因为紧紧咬而泛起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西门吹雪一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乌鞘长剑,另一只手却是抚上了玉倾雪的头顶。
揉乱了幼妹一头细软的发,西门吹雪闭上了眼睛,只是说道:“山中寒凉,早去早回。”顿了顿,西门吹雪又道:“不必担心娘亲。”
“好~”玉倾雪的回答脆生生的,不带丝毫迟疑。抱住西门吹雪的手臂蹭了蹭,她又恍若无事一般的开始同兄长讨论着合芳斋新出的点心了。
此时此刻,城郊数里以外的山顶之上,一个正在打坐的女人倏忽睁开了眸子——到这个时候为之,公孙澜已然在此坐了整整一日。她安顿好了一切,只静待与玉倾雪相约的那日的到来。
而无论众人愿意还是不愿意,那一战,终归即将到来。
第六十五章人生长恨。
玉倾雪感受到的,是江南山林之间凛冽的风,裹挟着草木的味道,这风扬起了她的兜帽,不多时候就将她原本白净的小脸吹得通红。
江南也会有这样的烈风么?玉倾雪轻笑一声,竟有些“天公作美”的感觉——不管这天公是作美还是添乱,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这风倒是应景。
她的手很稳,哪怕她小小的身子在山顶的烈风之中总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可是她拿着刀的手,却从来都是稳的。
公孙澜原本在山顶的一棵树下盘膝而坐,这会儿看见缓步而来的玉倾雪,她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轻轻颔首,从地上站了起来。
玉倾雪在看她,却也没有在看她。
公孙澜诚然不年轻了,不过也足矣看出她是那种容貌盛极的女子。而这种尽态极妍的容貌之下,让人最先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手中的双兵。
那是一对双剑,剑鞘通体雪白,剑柄上也没有丝毫的装饰,但是让人一见就会觉得,这剑很美。
这双剑,就像是公孙澜这个人,却比她的人更加夺目一些。
可是,一个如此容貌的女子,人们看她的第一眼却只会注意到她手中的剑,这难道就是正常的事情么?玉倾雪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不妥。
公孙兰无疑是歪门邪道,玉倾雪原本以为公孙澜会是公孙家的正统,在她身上她或许真的能够看到数百年前那位名动四方的公孙大娘的风采。当日公孙澜对她下战书的时候,玉倾雪并未看见公孙澜拔剑,如今看见她手上双兵,玉倾雪反倒怀疑自己当初的认知了。
公孙兰是歪门邪道,这个公孙澜也未见得不是剑走偏锋。
玉倾雪轻声叹息,并不是因为对手不够强,只是她还在遗憾,遗憾当年那让人心折的公孙剑舞到底成为绝响。
公孙澜也同样打量玉倾雪。
她和当日自己所见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正如玉倾雪不认同公孙澜一般,公孙澜也并不认同玉倾雪。她看玉倾雪,最先注意到的居然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刀——一个人以容貌之盛、气势之强、风采之佳压过了自己手中的双刃,她又如何能够发挥出自己手中兵刃的最强实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公孙澜欣赏玉倾雪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造诣,不过也仅限于欣赏而已了,至少今时今日,她没有和她论道的心思。
玉倾雪也不会和公孙澜论道。
玉倾雪此战,正如同她和她兄长所说的那般,她从不是为了求证自己的道,因为她的道自始至终,始终都在她的心里。她从未迷茫,自然也无需和他人讨论。更何况,就连她父兄乃至无花哥哥都不曾动摇的事情,哪里容得公孙澜一个外人置喙?
公孙澜和玉倾雪虽然年纪相差几旬,但是她们两个人都明白,此战非关论道,更非前辈指点后生,此战乃因先祖尊严和荣耀所起,关乎生死,亦只关乎生死。
这是一场生死局,自己的命悬在对方的双兵之下,这一点,玉倾雪和公孙澜心知肚明。
“给你一个忠告。”公孙澜已然双剑在手,玉倾雪却没有急着拔刀。她只是冲着公孙澜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之中没有丝毫倨傲,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若战败,如果你还有后人或者是徒弟,就让他们永远隐姓埋名,不要再在江湖出现。你若战败,随时欢迎他们来寻我报仇。”
公孙澜眉目微闪,忽然有些生气,语气也生硬了几分:“此事是你我二人之事,生死也皆是自愿,焉能祸及他人?”
玉倾雪没想到一个如此年岁的人还能如此天真,她笑了起来,却是语调凉凉:“我以为,你在对我下战书之前,已然考虑过了后果。”
望了望远方,那是大漠的方向。玉倾雪低低开口道:“我的母族虽然隐蔽,不过我家娘亲倒不是喜欢迁怒之人,兄长倒还算恪守江湖道义,大约不会与你子孙徒弟为难。只是我爹和干娘是摆在明面上的,未婚夫婿想来也并不难查,你觉得他们几个,会善罢甘休?”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无恫吓之意,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玉罗刹和石观音在江湖之中名声如何,想来已无需玉倾雪赘述,她如此提醒公孙澜,已算是善意满满了。虽然公孙剑舞终不见当年风采,可是同为盛唐旧人,玉倾雪也不忍这一脉因自己而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