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花十分自然的进到了自己的房间,玉倾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当是无花要跟她在房间里一道用晚膳,两个人自小熟悉,玉倾雪也不会往旁的地方想。侧身将无花让了进来,玉倾雪也没有管他,兀自十分自在的蹬掉了脚上的鞋。
她在大漠的时候穿惯了软履,不过此时江南还是早春,她娘是绝不会允许自家小姑娘穿那么少的——哪怕玉倾雪的内力已经足够让她寒暑不避,哪怕西门嫣本身就是个武林高手,不会不知道内力的种种功用。只是作为一个母亲,自家小闺女那么不会保护自己,西门嫣就是不许。
玉倾雪这孩子虽然熊,不过还是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的,所以在江南盛夏没有到来之前,她一直都穿着各色的靴子。
这会儿终于回到了屋里,玉倾雪用脱了鞋就往床上一仰,这才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花看着自家忽然消沉的小姑娘,他微微动了动眸子——他以为她是不介意的,不介意母亲的旧事,也不会在意叶孤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舅舅”。而如今看来,她不是不介意,只是不愿意在叶孤城面前还是露出什么端倪罢了。
“无花哥哥你说,若是有一天你遇见了危险,你是愿意让我远远的躲开,还是跟你共同面对?”拨弄了一下手指,玉倾雪的声音在宁静的室内近乎有些突兀的响起。
无花知道,这是这孩子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某种宽慰。不过这一次,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契机。
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给出一个玉倾雪想要的答案,无花只是缓缓走在了床边,伸手将玉倾雪的头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无花俯下身去,带着檀香味的呼吸喷在玉倾雪的唇畔,他的笔尖距离玉倾雪的只有一指,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是莫名的旖旎。
无花轻笑出声,伸手为玉倾雪散开了本就十分松散束着的头发,而后才缓缓说道:“那便要看你想和我是什么关系了。”
“有什么区别?”玉倾雪有些不解,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往后退一点的时候,只感受到了后颈枕着的肌肉均匀的大腿,有一点硬度,就像是丝绒裹着的烙铁。
玉倾雪十分随意的伸手在自己枕着的部位拍了拍,先是嘟哝了一句“放松点儿,好硬”,而后便有些目光游离了。
她并非真的半点不识风月之事,只是却未曾将风月二字套用在自己和无花哥哥身上。玉倾雪是相信爱情的,可是却也会对爱情这种玩意本能的畏惧——她见过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能力,在她听教中的叔叔说她爹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屠杀了大漠之中的十三个沙匪窝,其心性之鬼狷,手段之残忍和处事之果决实乃当世所罕见的时候,玉倾雪很难将那个传说之中的男人和那只窝在娘亲腿边撒娇的大喵联系起来。
玉倾雪不是觉得那样不好,只是她不敢想象自己那样的样子。
娘亲教她读诗经的时候,她没有记住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却牢牢地记住了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个世界对女子总是不公平,同样是人,想要建功立业,女子总要比男子付出更多。所以,玉倾雪不愿意让自己变成自己父亲那个样子,纵然她知道,那样其实是一个江湖人最接近幸福的模样了。
无花却不打算再给玉倾雪逃避的机会,蹭着玉倾雪的脖颈,无花贴近她的耳边,固执道:“当然有区别,若是我们是亲友,那我有危险的时候,自然是希望阿倾可以离得远远的,不要被我牵连。”
微凉的指尖捏住玉倾雪的下巴,强迫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无花的眼眸很亮,仿佛盛着漫天的星光。
他揉捏着自己指尖的那一点滑腻的肌肤,比寻常肌肤更柔软几分的唇瓣却是准确的印在了玉倾雪的唇上。
玉倾雪的周身顿时紧张了起了,不过这一次,无花却是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只是这样轻柔的贴住了玉倾雪的唇,而后轻缓说道:“不过,若是你是我的心上爱侣,那么就是地狱,你也得陪着我。”
年轻的僧侣的语调宛若他在讲经时一般的平和,不过玉倾雪却徒然感受到了几分危险。她像是小动物一样微微的蜷起了身子,不过肩颈之处都被人压制住,玉倾雪就像是落入了猛兽爪下的幼崽,怎样的挣扎都显得有些徒劳。
“阿倾,要陪我一起下地狱么?”无花的唇从玉倾雪的唇上挪开,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过,这是一个比方才那唇畔的一吻更加浅尝辄止的吻,等到玉倾雪回过神来的时候,无花已经为她整理好了有些散乱的头发,那从一进屋开始就被她随意放在一旁的双刀也被无花塞回了了玉倾雪的手里。
而无花本人,他也不再坐在床上,而是在距离玉倾雪最远的一处椅子上。佛子低头敛目,手指偶尔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水晶佛珠,虽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两人这般的场景,居然不会让人觉得有一丝旖旎——分明方才,他们之间的气氛还宛若饴糖一般,浓的化不开了。
玉倾雪有些懵,不过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看了无花一眼,直接从床上翻身而起,将双刀背到了自己身后。
等她刚做完这一切,客栈的门应声而开,一个人带着一队人马,就这般的闯了进来。
第四十四章落日熔金。
一群人就这样直接闯进了玉倾雪所在的房间。
按理来说,若是寻常的宵小,是绝对没有本事在玉罗刹手底下的客栈造次的。虽然这个客栈的老掌柜和伙计并不算是真正的西方魔教的教徒,但是武功还是多多少少会一些的,所以寻常人若是想要在此地作乱,哪怕带了不少的家丁,却也还是要掂量一些的。
方才并没有听见打斗声,可是这会儿却让人直接闯了上来,玉倾雪和无花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底都看到了几许危险。
护主不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而已,但是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是却不为少主做半点反抗,那后果并不是他们一间客栈的人能够承受得起的。虽然玉罗刹在玉倾雪面前一直是温柔到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他在大漠积威甚重,他在的时候,西方魔教上下绝对没有敢背叛他的人。
这一点,无花和玉倾雪都心知肚明。因此楼下没有传来丝毫的打斗声,玉倾雪和无花便清楚,定然是这来者的武功太强,让那掌柜和店里的活计都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玉倾雪嚣张惯了,从不怕任何人。可是玉罗刹教给了自己的小女儿自保的能力,也言传身教给她不让她惧怕任何人的性格,却也教会了她什么是“江湖终是风波恶,小心驶得万年船”。而无花自不必细讲,他一路走来,若是有半分行差踏错,恐怕就已经要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