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适时松手,这才没有让玉倾雪因为起身太猛而将脑袋撞到自己的下巴上。在无花的马车上,玉倾雪熟练的从马车的暗槽里摸出了一壶清茶,那茶水没有寻常茶水的温度,反而有些凛冽,乃是特地用冰泉所泡,和一般的茶水炮制方法迥乎不同,也别有一番滋味。
灌了一口壶里的茶水,冰凉的感觉冲淡了喉间的热辣,玉倾雪将那冷茶捧在手心汲取指尖的温度,这才对无花说道:“陆小凤和花满楼最近遇见了个麻烦事,和这极乐楼有关。”
“哦。陆小凤这个人,总是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麻烦事,这一点倒是和楚留香颇为相似。”无花用拇指擦去玉倾雪唇边的水痕,笑得却有几分意味深长。他还是记得,他家小姑娘,似乎为那个男人束过发。
束发什么的,真是讨厌啊。
无花克制住自己想要摸一摸自己光滑的脑袋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冲着玉倾雪问道:“还是说,阿倾比较喜欢有头发的?”
玉倾雪觉得,最近这人越来越不正经了,简直神烦。她翻了个白眼将这件事略过去,转而正色道:“若只是陆小凤和花满楼的麻烦,我又何必掺和,只看个热闹就是了。不过这一次是他们花家名下的银庄印的银票出了不少假的,我家的产业也多多少少吃了点儿哑巴亏。”
说到这里,玉倾雪不由眯了眯眼睛。她喜欢吃的东西有很多,却独独不喜欢吃亏呢。既然这件事招到了她的头上,断然没有吃个哑巴亏的道理。
无花见这孩子真的严肃了起来,便也收敛了方才的挑|逗之举,无花也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说来……我也收到了不少这样的假银票的。”只不过,万梅山庄碍于花家和陆小凤的面子而只能认下这损失,而青衣楼却是不管这些的,他们对这假的银票来者不拒,收到了便照常去花家银庄兑换,而且每一次去兑换的都是无花手底下最泼辣的中年妇人,花家的掌柜但凡有点儿犹豫,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轻的,一言不合她们还在花家银庄的门口卖身葬父过。
有没有人回去卖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这不得而知,但是那妇人一边嚎哭一边将不给她兑银子的银庄老板和伙计唾骂成人渣那还是很轻松的事情。
花家生意能做的这样大,自然要爱惜自己的金字招牌,所以这些撒泼妇人在他们那里简直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而且因为某位大师暗搓搓的皮了一下,这些妇人们遇见花家来巡视的公子们那可谓是出手“快准狠”,就连花满楼都险些因为没有防备而被这些妇人扒了裤子抱上大腿,就更不用说他家不会武功的三哥和武功稀松平常的六哥了。
据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花家的公子们出门都是系着三条裤带的,生怕哪一天就被忽然冒出来的什么人给扯断了。
无花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一直秉承着搅混水加上看热闹的姿态,不过既然他家小姑娘想,那他就是陪她去看看又何妨?于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无花和玉倾雪准时出现在了白天的那个小酒馆之中。
他们去的不早不晚,可是那小酒馆里已经坐了许多想要去极乐楼的人,和白日的散漫不同,此刻这些人的脸上都戴上了面具,玉倾雪和无花的手里也有两个看着就十分精巧的面具,那是他们刚进门的时候酒馆老板娘给他们两个的。
不过无花和玉倾雪却都没有戴。一来是玉倾雪嚣张惯了,并不喜欢藏头藏尾,二来却是因为两个人的特征太过突出,一张面具虽然能遮住人脸,但是却……遮不住大师的光头,也遮不住玉倾雪的双刀,因此两个人索性也不做这掩耳盗铃之事,直接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酒馆之中。
一进去,玉倾雪和无花便听见骤然炸开了议论之声——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两个是极乐楼这么久以来,第一对不戴面具的人。
而在这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中,玉倾雪看见有两个人冲着他们笑着抬了抬手,便知这是花满楼和陆小凤了。玉倾雪刚想要过去,却被无花拉住。他看了一眼那边冲着他家小姑娘挥手了几次的陆小凤,眸色一沉,无花对陆小凤传音入秘道:“分开走,分别探查。”
陆小凤愣了愣,旋即却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极乐楼出现的时间是很短的,在不知道极乐楼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分头行动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可是陆小凤却终归对无花那边点了点头。
无花是“通知”而并非“询问”,所以他压根也就没有看陆小凤是点头还是摇头。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小酒馆的地板被人打开,从里面抬出了一个一个棺材,乍一看端的是十分吓人。
玉倾雪和无花大概调查过这个假的极乐楼,知道这是这个假的极乐楼用来接客人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玉倾雪先一步躺了进去,转而在棺材之中翻了个身侧身躺下,给无花流出了大半的位置。
无花走到了棺材边上,伸手捞起玉倾雪的一缕青丝在指尖轻触。一直到玉倾雪有些奇怪的抬眼看他,无花才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死|同|穴。”
玉倾雪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要打人。
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这是亲生的小伙伴,打死了就没了”,玉倾雪这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某个又开启了奇怪的开关的佛门弟子。
这大概就是他们明教里的人所说的“淫|僧”了吧,玉倾雪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无花狠狠的记上了一笔,准备下一次见到李姨的时候就去告状。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不解风情,可以让你所有的婉转柔肠都变成尬撩。无花若是知道了他家小朋友的心中所想,饶是再城府深沉,恐怕也是要哭到声音沙哑的。
抬棺的人已经开始催促,无花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倾雪,到底有些分辨不出她是真的不懂,还是佯装不懂因此在回避,终归来日方长,无花也明白许多事情不能急于一时的道理。他叹了一口气,转而毫无烟火气的抬手轻轻一跃,就连衣角都没有沾上那棺材板,转眼之间,他便已经躺在了玉倾雪的身侧。
玉倾雪宛若一只炸毛的小猫一般,随时提防着这人忽然凑近,不过似是看穿了玉倾雪的心中所想,无花这一路倒是格外的安分,双手受礼的搁在自己身侧,只是在偶有颠簸的时候才会伸出护在玉倾雪的后脑。
见状,玉倾雪终于松了一口气,感叹她家无花哥哥总算是恢复正常。
只是她已经算是身量娇小了,无花也并不是那种生得特别壮硕之人,至少陆小凤看起来就要比他壮上那么一点点。
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无花鼻尖的两指宽的距离,玉倾雪嗤笑出声:“真不知道花满楼和陆小凤得挤成什么样子。”
无花也笑,言语之间刻意煽动了微小的气流扑在玉倾雪的唇畔,只是如此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出口却是促狭到简直刻薄:“唔,没有规定非要两个人一个棺材啊,贫僧和阿倾只是为了彼此守望,一旦出了什么状况可以互相照应,而那两位施主又不像是咱们一般青梅竹马,也不像是贫僧看重阿倾一样看中彼此……呵,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讲,阿倾,万物平等,纵然陆施主有什么不符世俗的倾向,我们总归不该歧视他的。”
陆小凤:大师,小人报仇才一天到晚的好么?吃醋也要不能诽谤啊QAQ
玉倾雪只觉得,她家小伙伴这一张嘴就颠倒黑白的本事啊……果然有她的风范。虽然小小的空间她有些施展不开,但是还是鼓励一般的拍了拍无花的肩膀,对他表达了自己的佩服之情。
两个人说笑的功夫,忽然棺材一阵颠簸,玉倾雪和无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赝品极乐楼,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