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位夫人并不是宠溺孩子的人,她教养儿子的时候从来都是严厉与慈爱并重,绝不会有太超过了的宠溺。只是自己的小女儿自幼很少在自己身边,而且又素来是这样爱撒娇爱痴缠的性子,于是她每每都会被她弄得心软非常。
没有法子,她只能叉起一块没有蘸盐的橙子喂给了自家小闺女。身着白袍的小姑娘这下终于心满意足,窝进青年怀里发出像是小奶猫一样的满足的喟叹之声。
青年的全部注意力本来就全在窝在他怀里的幼妹身上,却也没有忘了这破孩子到底有多熊,伸手扣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足踝,将那暗搓搓的想要往他雪白的衣摆上蹭的赤足握住并挪得远离他数尺,青年这才皱眉道:“穿鞋。”
小姑娘的一双雪白的小脚丫乍一看莹润如玉,不过她习惯赤足,就是用上了轻身功法,足底也难免会染上灰尘,青年一身如雪白衣,一旦被蹭上,那看起来便会十分之明显和滑稽。
这个看着乖巧如同小奶猫一样的小女孩,实际上到底有多调皮,那是寻常人决计是想象不到的。
他们的娘亲也注意到了自家闺女使坏的小动作,伸出还带着橙香的手指戳了戳这破孩子的脑袋瓜,在小女孩雪白的额头上留下一个黄黄的指印,那位夫人方才收回了手,半真半假的训斥了一句:“不许闹你哥哥,他话少你也不能总想着欺负他。”
被戳了额头的小女孩当即就闹了起来,用了一个巧劲儿从兄长手里将自己的脚踝解救出来,而后不依不饶的将自己团进了娘亲怀里,哼哼唧唧的胡搅蛮缠:“呜呜呜,娘亲不疼阿倾了,呜呜呜~”
假哭到了一半,这孩子还狡黠的抬眼观察兄长和娘亲的表情,看见这两个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小姑娘瘪了瘪嘴,顿时哭得更凄惨了。
现下是完全不能哄的。作为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兄和娘亲,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加清楚这一点,因为熊孩子最是会顺杆爬,这会儿哄她只会让她闹得越发厉害。
只是看着幼妹哭哑了嗓子,即使知道那是假装与故意,青年还是有些不忍心。他端了那碟娘亲切好的橙子蹲在了小姑娘身边,在她张大嘴的时候就往里填上一块香甜的橙肉。橙肉的汁水丰盈,总能让这孩子润润喉咙。
小姑娘“哭的”一抽一噎,最终却也吃完了那成年男子拳头大的半个橙子。
“简直跟她爹一样的磨人。”那位夫人嘴上嫌弃得不行,可是到底还是用帕子细细给她擦干净了那硬挤出来的几颗眼泪,给人好好顺了顺后背,宛若顺毛一般,这才将这软成了一团的小女孩从自己的怀里揪了出来,抱到身边让她坐好。
“老头子早就年老色衰,哪有阿倾这么好看?”眨了眨眼睛,小姑娘往娘亲身边又凑了过去,扒在娘亲的膝盖上趴好,她转而冲着兄长问道:“哥哥你说,阿倾是不是跟娘亲一般漂亮?”
他们家男子肖父,女孩肖母,他们爹娘这两人倒是谁也不让着谁,生出的两个孩子生生就跟他们二人的翻版一般,一旦像了其中一个,单从容貌上来看,就不会再肖像另一个。
若是硬说肖似,这小姑娘浑身上下,只有那一双异色双眸中的蓝色的那一颗,才是她周身唯一与父亲相若的地方,除此之外,她的容貌简直和她的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是如今这二人一人青涩到难掩稚嫩,一个却更有几分淡然成熟的风韵,所以她们母女站在一处,其实也并不难以辨认。
说起这个小姑娘的一双眼眸,其实也是十分奇特。异族之人并不少见,世人对什么蓝色的、褐色的眼眸也见怪不怪,然而这个小女孩的一双眼眸却尤为奇特,她的一只是如同幽蓝海水一般的色泽,另一只却犹如时光氤氲的琥珀。
她家娘亲已然是绝色,只是容颜太过清冷,就恍若崖底终年不化的雪。而这姑娘或许是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这一双太过奇异的双眸,抑或是在父亲身边长大,所以自带三分邪性,总之她的眼波流转之间,却又是另一种……风情。
不知道一个刚刚豆蔻之年的少女用“风情”这个词来描绘是否合适,只是但看她的容貌与举止就能知道,假以时日,这定然会成长为惑乱人心的妖物。
——西门吹雪有时也会因幼妹尚且稚嫩的脸上偶然倾泻而出的几许魅惑而暗暗心惊。
他如今已然弱冠,也早就是江湖闻名的剑客,他见识过这个江湖,也知道人心险恶,所以西门吹雪自然知道,这样出色的美貌,其实往往会是一些不幸的开端。
可是随着他的目光下移,西门吹雪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些许。
他的目光落在了幼妹负在身后的双兵之上——那是一双薄凉如水的长刀,刀身比寻常的刀刃要窄了些许,可是却也更长了几分。
江湖之中用刀的人很多,可是却没有一刃寒芒与他幼妹身后的这一对双兵相似。若非西门吹雪自玉倾雪能够踉踉跄跄的举起双刀的时候开始就一路陪她练习过来,就连西门吹雪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能将刀的威力发挥到这个地步。
与剑相比,刀在江湖之中总是被压了一头,似乎习剑之人中惊才绝艳的人每隔百年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可是用刀的天才,迄今为止却仿佛还没有出现过。
不,或许有。几十年前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用的,便是一双长刀,只是后来见过他出刀之人越来越少。原因无他,只是这个世上值得玉罗刹出刀的人越来越少了,更有江湖传闻,玉罗刹和他的夫人因为他的双刀相识,因此在他娶妻之后,那一双长刀便只为了一人出鞘。
后者仅是传闻,到底已不可考,只是前者却是确凿。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视线,玉倾雪倏忽在他们娘亲的膝上翻了一个身。站起身来,玉倾雪抽出自己的长刀,冲着兄长扬了杨下巴,道:“哥哥跟我比一场。”
西门吹雪并未言语,只是也站起了身来,握住了他的乌鞘长剑。知道幼妹并不是喜爱约战的武痴,西门吹雪到底问道:“赌什么?”
玉倾雪狡黠的笑了笑,一个名字飞快的从她的唇齿之间迸出,而更快的,是她的双刀。
她说的名字是——洪涛。
第二章小槛临窗。
闪电刀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