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彩芹就动身了,直到天擦黑她才走到了桃花湾,走到了她生长了十几年而今却久违了的家。她是多么的想念它,想念桃花湾,想念高粱地,想念那昏暗的窑洞子,想念司马,想念爹娘和这个家。。。。。。
谁知道她的爹娘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瘟神一般惊慌失措地把她拽到了屋里,小声地问她她进了桃花湾路上碰到过谁了?
彩芹说没碰上谁,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这当儿人们大概都正坐在自家的灶上吃饭哩。她的爹娘这才放心地到灶上给她做了碗白面条儿,碗里还卧了两颗鸡蛋。
张彩芹吃完饭就早早地躺下了,她走了整整一天的路,已经累得不行了,她寻思爹娘能容她在家住上几天,谁知,天还没亮,她的娘就抹着眼泪儿塞给她二十块钱,让她趁着天还没有大亮赶快回去吧,以免天明了她那些婶子大娘来串门子看见了她。
她的心一阵阵拔凉,一赌气就接过了那二十块钱匆匆离开了这个家,这一次,她头也没回。
……又是高粱晒红米的季节,她又路过那片高粱林,又看见了那口曾经给过她无限想往的井台。。。。。。张彩芹想,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找个机会见一见司马,她不能走,她回来一趟不容易,她还没有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人,这次,她一定要见到司马!想到这儿,她就打定主意闪进了那片高粱地里——她要在这里躲着等待司马,她就不相信,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里,司马来顺的老婆就没让他来打过水?
张彩芹在高粱地里躲了大半天,她瞪大了眼睛窥视着这边的井台,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来担水的人。
直到天过晌午才终于看见了她亲爱的司马从那条小路上走来,还好,井台上这会儿并没有别的人打水,张彩芹激动地窜出那片高粱地,小声地叫了一声“司马”,就飞快地跑过去拽住了司马来顺的衣襟。
司马来顺打了个寒噤站定了,这会儿他才认出了她,他惊愕地看着她问“你,你真的还活着?”眼睛里立刻就闪出了泪花。
张彩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巴迅地跑回到那片高粱地里。
他们俩又来到了那两棵垂柳树下,这几年树身已经长得又粗又大,它遮挡的耕地面积也越来越大,队里正打算在秋收后处理掉它们。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了?”
司马来顺顺手折下了一条枯黄的柳枝在手里把玩着问彩芹。
“我。。。。。。唉,真是一言难尽!咱还是到那窑洞子里去说话吧。”
张彩芹立起身子就要走,司马说“你先去,我把水送回到家里就去找你!”
。。。。。。先前的那间窑洞子已经布满了蜘蛛网,也早已不见了他们亲手搭建的那张地铺和她的铺盖卷儿。张彩芹看着这一切,心里和眼里都一片苍凉,她又想起了和司马在这里度过的每一段时光。曾经的一幕一幕如重锤一般猛烈地敲击着她的心,她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几年以来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回到了她以为再也不可企及的地方。她曾经以为,要抛下两个孩子走出那个三合村,回到这个地方是那么的艰难和遥远,难到足以让她绝望和放弃,可是现在,她已经站在了这里。她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见到了司马。她想起了在来的路上遇到的一位“抽卦签”的算命先生,她抽了个签想占卜一下此行的命运,没想到竟然是个下下签
“水中捞月费功夫,费尽功夫却又无;莫说闲言并乱语,枉劳心机一场空。”
先生解签说此行无果,谨慎行事。她掏出两毛钱递给那个算卦的,算卦的没有要,他说“算卦不留情,留情卦不灵。恕我直言,像你这样的命不值卦礼钱,我分文不收。”
当时,张彩芹差点儿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现在想起来,她真该痛骂那算卦的一通。什么算卦的?都他妈的是胡说八道。她誓以后再不会抽签算卦,她只相信“人定胜天”,她想要的事就一定要办成。只要下定决心,没有办不成的!
她感到没有什么事是难的,难的是下决心,只要下定了决心,路就在脚下。。。。。。她突然决定,这次走出了三合村老赵的家门,既然这么顺利就见到了司马,她万不可以再回去,否则她一辈子就别再想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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