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就一把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他抬起头,当他看到她依旧虚弱苍白的脸庞和睁开着的双眼时,有一瞬间几乎无法言语。
过了好一会,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才低沉沙哑地开口道,“……你醒了。”
她不能说话,只能轻轻点点头。
那一刻,她亲眼看到他黯然无神的眼睛里折射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然后,他又慌乱地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杯子,再踉跄地疾步离开房间去找医生。
她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门外他说话的声音,心里微微泛起酸涩,这种酸涩,甚至从她的心脏,蔓延到了她的五脏六腑。
浑身上下仿佛要撕裂的疼痛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折磨她,可是她却不敢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苦苦等待着她醒来的这个人所经受的痛不欲生,绝不会比她少分毫。
她本来都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满身的伤痕和心脏依然温热的跳动,已经是上帝赐予她最大的仁慈。
…
医生来给她做完诊疗,并叮嘱完了要注意的地方后,很快便离开病房。
而孟方言也总算在她接受诊疗的这段时间里,被门外的探员同伴逼着去换了一件衣服,稍稍洗了一把脸。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她好像又睡着了,他看了一会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关上了床头灯,想要去倒一杯水再回来。
可是他刚转过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从后轻轻拉住了。
回过头,他发现她正看着他。
黑暗里,他不说话,她也不松手。
“我去倒一杯水就回来。”半晌,他轻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这才松开手指。
他依言倒了水,很快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坐下,“睡吧,你刚醒,身体还虚弱。”
她摇头。
孟方言看了她几秒,“你想听我说话,对吗?”
她点头。
他原本还紧绷着的脸庞上此刻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漂亮得就像往常一样,“想听什么?”
【所有。】
他仿佛看懂了她眼睛里的意思,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抵在自己的下巴边,“好,那我就从头开始说起。”
“我是孤儿,这你是知道的,后来我从福利院里逃出来,因为我在那吃不饱饭,老抢其他孩子的,经常被责罚,因此我索性就逃出来,在大街上流浪。”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有一天,我刚和其他流浪汉打完架、在垃圾箱边翻东西吃,l找到了我,他看着我,跟我说想要把我带去一个地方,我问他,那个地方可以吃饱饭吗?他说可以,然后我就跟他去了。”
“l,就是shadow的局长,我的上司,他是前世界一线特工,在退役后自己成立了这个无国界安全组织,这个组织不同于中情局、军情六处等任何国家安全机构,shadow在世界各地挑选有潜力的人进行栽培和训练,在那之后,我跟了他二十多年,经历过数不清的事件:爆炸、恐怖袭击、绑架、阴谋、刺杀……任何你可以想象,或者不能想象的,我都经历过了。”
“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职业是真的存在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说着,向她轻轻张开了自己的手掌,“这双手,不知道曾染上过多少人的血,虽然,绝大部分都是该死之人的血,可是我不是上帝,我并没有义务去审判他们的生死。”
“有时候我甚至不明白,我究竟是为了所谓的公正去快意恩仇,还是为了伸张自己所谓的正义感。”
“你明白吗?”
他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了真实的寂寥和孤独,再也没有半分掩藏,她看得清楚,慢慢地抬起另外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