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无信不立,文书上面写着陛下会与表现好的人特殊嘉奖,总不能在这里反悔了?陛下先前,不是也同意了么?”苏禧低下头,小声说着。
高启回想文书被送到他面前的事情。因为是她的提议,并且她仔细和他解释过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目的又是什么,他就没有仔细看,爽快地在文书上盖章了。
莫名的,高启心底涌出一种被出卖的错觉。
他心情复杂看着苏禧问:“难不成……你还希望朕往后翻她们的牌子?”
苏禧诧异抬头:“陛下要安排这种奖励?”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掩不住的沮丧之意,但不多会转为坚定,“若有这般嘉奖,那么臣妾也要参加。”
“只要臣妾做到最好,陛下便不会……”她咬一咬唇,没有说下去。
她误会了他的话,但高启忽然欣慰,连忙道:“没有,也绝不会有这种奖励。”
“这种天气,你的身子怎么熬得住?”高启轻轻捏一捏她的脸,宠溺的语气,“你可千万别乱折腾,要是这么玩出来点什么事,朕难道不心疼?”
苏禧踮脚伸手捧住高启的脸,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喜滋滋的说:“陛下心疼臣妾,臣妾一直都知道。谢谢陛下。”她满面的笑容,看得高启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把话说到了这里,高启已经忘记自己最初目的。
稀里糊涂的,他答应苏禧好好配合。
眼看着孟才人尝到甜头,原本叫苦叫累的妃嫔都少了一大半。再看到连往日那么受宠的淑妃,都被惩处得这么彻底,不为嘉奖也为不被惩罚,众人真正勤恳了。
勤恳归勤恳,背地里小动作却不断。毕竟优胜的人只有一位,谁都希望是自己,而最末位又会受到惩戒,谁都不希望是自己,由此便也很快滋生出来许多事端。
人和人相处难免有口角,妃嫔之间同样如此。面对同样的事,有人一笑置之,有人睚眦必较,于是,有人心里有记恨的对象,干脆寻机暗中动手脚、搞破坏。
每天辛辛苦苦在地里干活已经很累了,隔天再过去一瞧,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小幼苗被糟践,犹如被挖心头肉,不仅自己,任别人看了也要心疼可怜。
在头七天获得好评的孟才人是头一波遭遇报复的,她太老实,直接忍耐下来。然而这个口子开了后,背地打压、报复、破坏的情况愈演愈烈,几乎无人幸存。
等到了第二个七天,苏禧又捎上高启过去检查“作业”,只能用一句“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来形容。原先好歹还能看到嫩绿的小幼苗,现在反而只剩下杂草了。
看着皇帝脸上嫌弃的眼神和表情,一众妃嫔也纷纷羞愧捂脸,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她们这么争了半天,却拿不出好结果给皇帝看,又能够有什么用。
这么个情况,逼得工部的老官员互相对视交换过意见,眼睛一闭,索性开始胡说八道了起来:“娘娘们还是初次,没有经验,不小心烧苗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他指一指杂草被拔得最干净的那块地:“但像这样的土地,至少很适合种庄稼,杂草已经全部被清理了,还是挺不错。”这块什么都没有的地最后被评为最优。
妃嫔们私底下的小动作,苏禧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她也挺佩服的,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尽。在此之前,她竟然想过,全都累瘫了,没准就没有心思玩这些了。
天真!单纯!
苏禧都有点唾弃自己曾经一瞬冒出来的顾虑。
看一眼这一块地的标号,苏禧脸上像有诧异一闪而过,又转为微笑。
“八号,我记得是……孟才人?”她含笑发问。
孟才人红着脸走了出来,福一福身说:“是。”
苏禧笑一笑,夸奖一句:“本宫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一个踏实的。”
高启看到孟才人,想起之前吃过的那一顿饭。其实那顿饭也没有那么糟糕,是他心里觉得别扭了。孟才人确实很规矩,也不像有的人,折腾很多这样那样的事。
这么自我安慰后,高启觉得,非要比较起来,孟才人不是那么差劲。这次和上一次一样,例行的表扬和奖励,他承诺给孟才人一次两个人月下小酌的机会。
月下小酌四个字,深深的刺激了众人。月下,意味着晚上,又小酌,如此情调。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小酒要是喝得好,岂不是……
孟才人听到这些话后,脸红得更厉害。她种的庄稼不知道被谁踩个稀巴烂,当时她差点都气哭了,却认了命,想着别的虽然来不及,但把杂草处理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她竟然会这么幸运?孟才人心里便有些感激苏禧,一时间心里只觉得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她何时才被陛下注意?她以前当真认为自己在宫里就这样了。
到今天,柳素心依然没出现,那么垫底的人毫无疑问是她。苏禧毫不掩饰自己在针对她,直接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往后只须往琳琅殿送馒头小菜就行。
“粮食来自不易,粒粒辛苦,若不珍惜,则不配享用。”她视线扫过眼前众人,肃然道。高启如今看柳素心不耐烦,却不好直接动手打草惊蛇,这样反而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