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低首道:“是没有的,王爷自然无处听说。”
“却也无妨,”赵雍似真似假说,“往后自有本王护你,总不叫你受了委屈。”
话是说给许莹绣的舅舅舅母听的,又仿佛也是说与她听。苏禧眼里是不确定,瞅着赵雍,分辨不清楚,轻轻抿唇。在这之前,他们没有商量过要做什么配合。
“王爷,这……”许莹绣的舅舅有话说,又不敢说,憋成一句,“这实在……”
赵雍握住苏禧的手,觑他一眼,仍是笑:“本王似乎在别处也见过你。”
轻飘飘一句话出口,便闹得许莹绣的舅舅心头一凛。誉王寻常出入的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他们在别处见过……是暗指他在外头其实也有些风流韵事了。
“若是本王没记错,应该是醉芳楼?或者百花楼?”他闲闲说着,“诶?记不清楚了,但总归是其中一处。倘若下次再见,倒可以一起喝杯薄酒。”
许莹绣舅舅和舅母同时脸上一白。
一个是因为忽然间被揭穿,一个是不曾想丈夫背着自己在外头还有这些事。
打蛇打七寸,苏禧发现赵雍这个人蔫坏的。
他难道不清楚,许莹绣的舅母向来有十分的厉害?她哪怕同样知道这些,也不好拿来做文章。但是这种话,独独从他口中说出来太有信服力,根本不叫人怀疑。
厅里一众人正当相对无言,一只白兔子蹦了出来,就在厅门处。赵雍瞧见,正赶上不想继续陪坐,手中用了点力气,拉着苏禧和他一道站起身。
“你这兔子定是饿了才自己寻过来,”赵雍笑说,“走,本王陪你喂兔子去。”他带着苏禧撇下厅里的人,弯腰抄起地上的兔子,另一只手牵着苏禧径自走了。
今天见过这两人,苏禧便让许莹绣同她的过去彻底斩断。走出厅子,赵雍也没有放开她的手,牢牢的握住,依然是不叫她有挣脱的机会。
他们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到后花园,赵雍才松开了苏禧,也将兔子放到地上去。他转头看她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问:“心里可是觉得难受?”
苏禧摇摇头,又点了下头,笑一笑:“明知道不该软弱,还是这个样子……”顿了顿,她说,“方才,多谢王爷了。”是在谢他充当一回她的靠山。
赵雍收回了目光,沉吟着,想她在厅子里说过的和没有说出口的话。八岁是她父母离世,十五岁是她被迫出嫁,去年……她说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
那时候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是不想她将这些过去挖出来同他们对峙,无异于是自己将血淋淋的伤口扒开给人看。但现在,赵雍问:“你原本想和他们说什么?”
苏禧皱皱眉,轻声道:“是想同他们说,妾身不曾与他们有任何的亏欠。”
良久,赵雍斟酌着,问了一句:“以前,有过轻生的念头?”
“嗯……”苏禧半晌才答应了,“很多。”
她低眉一笑,却满腔酸楚:“有时会想,死也无人可惜,反而觉得要活下去。”
后花园有风,吹得她颊边碎发晃动,一双眸子却闪着倔强之色。赵雍从丫鬟手里拿过了斗篷,帮苏禧披上:“走一走吧。”话音落下,他已拔脚往前去。
苏禧安静跟在赵雍的身后,丫鬟随从们自觉落了一段距离跟着。他们在后花园里面漫无目的走着,各自怀揣着心事。苏禧感觉到赵雍有话想说,便耐心的在等。
“我的胞妹十六岁便去了。”自赵曦死后,赵雍几乎不会在人前提起她。
苏禧走在赵雍的身侧,微微偏过头,看他:“寿安公主?”
赵雍自嘲的一笑:“你记得,有些人却早就忘了。”
苏禧说:“妾身往前曾经听闻过,寿安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
“十六岁,香消玉殒,便是什么都没有了。”谈及这些,赵雍眉眼沉沉。
苏禧不知要如何安慰,一时噤声。
赵曦的命运悲惨,源于她那张脸,许莹绣与她同病相怜。苏禧最初赌赵雍迈不过去赵曦的这道坎,赌得很对。那是他的一处软肋,比预想的更加好拿捏。
一直走到几株光秃秃的桃树前,赵雍停了下来。隔得两步距离,苏禧在他身后也站定了。她看到赵雍转过了身,眼睛只望住她:“想好了吗?日后什么打算?”
苏禧怔一怔,说:“还未想好要去何处……”
“若未想好,不如留下来。”赵雍看着她,说,“这里,便是你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