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像一种潜在的规则。
恶会滋生恶,糟糕的会更糟糕。
爸爸着力整改朝阳的时候就说过这个——环境中的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效仿,甚至变本加厉。
朝阳就是一块污浊之地,且在不断变本加厉着。
等她稍稍长大一点,就越来越深有体会。
朝阳是整个G镇的缩影,学生的态度,很大程度下是整个G镇的态度,粗俗,野蛮,暴躁,易怒,崇尚暴力,信奉强者为尊,抗拒文明。
对知识的渴求很弱。
甚至有些老师的态度都很微妙,只盼着学生们不惹事就好。
少数教育工作者奋力呐喊:知识改变命运啊旁友们!你们这些没有家境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实力的人,除了学习还有什么办法能脱离这么个狭窄逼仄令人窒息的圈子啊?你们想一辈子打架斗殴混日子吗?生了病就躺尸等死吗?没有钱出门喝西北风啊?
喊破了喉咙,也是白瞎,谁听啊!
几乎每天都有人退学或者闹着退学,一群中二病晚期患者,整天吆喝着上学有个屁用,买菜又用不上函数,不出国学什么英语……巴拉巴拉,理直气壮的!
镇卫生所每天没什么别的患者,就一群茬完架的二逼青少年过去包扎伤口,有时候头肿得跟猪头一样,还仰着头一脸嘚瑟,好像那猪头是什么勇士徽章一样。
别提多蠢了。
那天盛夏把高磊打得肺出血,肋骨断了四根,右小腿骨裂。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记得自己猩红的眼,胸腔里烧着火,有人过来扯她手,有人踹她腰,她都没理会,只盯着高磊,用尽所有力气去攻击,像一头被惹怒的狼崽子。
后来都说高磊伤得比较重,其实她觉得自己伤得比较重,头晕眼花,天和地像是倒了过来,她跌坐在墙角,咽了好几口血。
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闭着眼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想姥姥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童言赶过来的时候一声凄厉地尖叫,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不知所措,一直拍她脸,问她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她睁眼提醒了一句,“你倒是带我去医院啊!”
*
盛夏坐在礼堂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讨论她,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
那年她十二岁,恍惚已经五年过去了。
那人还在小声说着:“不知道温珠会不会再去找那个转校生的事,要是再打起来,你说谁能占上风啊?”
身边人回答:“不好说吧!那个转校生看起来很邪门。不过我还是觉得温珠占上风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想啊,温珠在这边混了多久,人脉肯定比那么转校生广啊!”
盛夏只是在心里沉默地评价了一句,“她不敢!”温珠没那么大胆子,直觉告诉她。
说起来,十一中和朝阳相比真的是天上地上。
虽然说每个学校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小团体抱团的情况,也会有些比较强势霸道不遵守纪律的学生,但氛围和氛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十一中的学生会明着暗着较劲比学习,不遵守纪律的同学更多意义上是出于年少的叛逆,而不是怀着什么恶毒的心思。
谈不上坏。
而温珠,顶多是少女那点儿叛逆,加上些虚荣的攀比心,享受被人惧怕和拥蹙的感觉罢了,她没那么大胆子。
*
朱莉莉坐在她右手边,托着下巴趴在椅子肘上,“好无聊啊!班长怎么还不上台,我最喜欢他了,不像校长,每次都是:我简单说两句啊!然后巴拉巴拉一大堆,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我们班长,说两句就只说两句,从来不带虚的,酷得没话说,我就喜欢这个有个性的人。”
盛夏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轻微地蹙了下眉。
朱莉莉被她看到发毛,摸了摸手臂,不安地问她,“怎么,你不喜欢班长啊?”
想想好像的确是,开学第一天就对班长不是很友好,虽然后来传出来点儿传言,说什么班长对盛夏有意思,但好像两个人在学校也没有交流和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