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院使是一位伍姓的御医,为人谨慎低调,虽然医术不错,但素来没什么主见。他在简遵友、秦钟岫、仇春晖等一批资格老、医术高超的老太医相继离开后,接住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太稳当的烫手山芋,心里其实非常忐忑。
好在陛下看着康健,唯一的毛病魇症也已经被锦阳王治好,在后宫没有其他尊贵人的情况下,太医院也清闲了起来。
因着男后一事在冀州历史上确实是头一回,无先例可循,所以刘煜封了一个锦阳王给自己的结发伴侣,为晓年造势。
虽然对外的时候都称殿下,但锦阳王显然比皇后要更适合男子,这样既不让晓年感到尴尬,也不让外人觉得为难。
当锦阳王入太医院的时候,伍院使十分紧张,但要说他到底在紧张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伍院使是太医院的老人,与晓年的祖父简遵友共事过,虽然对方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往,但他还是听别的人提及过简家的事情,他甚至见过少年时候的晓年一次。
一晃多年过去,他印象中那个清隽的少年除了气质愈发斐然,依旧眉目如画、为人亲和,身份却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年简太医因吃食克药一案得罪了煜亲王,从太医院退了去,若叫伍院使去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做不出来。
但他也确实因为怕被牵连进去、得罪了徐太后和煜亲王,离得远远的,偶尔听到其他御医冷嘲热讽,也不敢上去掺和或者为简太医说上一两句话。
如今他面对晓年,多少有几分心虚,不知道这位尊贵的锦阳王对自己有没有不满,对这个曾经对简太医不友好的太医院,会不会心存厌恶。
当初和简太医一起负责少帝脉案的陈岩瘸了腿、丢了命,不可一世的徐家覆灭,徐太后也不在了,那些与简太医、伍院使同期的太医被贬的贬、杀的杀,剩下几个都是极老实的,好不容易熬过这几年,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与之相对的,那一年危悬一线的简太医很快就否极泰来,简氏不仅治好了煜亲王的魇症,现在还成了后族。
可见人的一生太难预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机遇能飞黄腾达,什么时候就忽然丢掉了性命。
陛下排除一切困难坚持立男后,可见对锦阳王感情甚笃。
起码照现在的样子来看,男后的地位稳稳当当,这外戚的地位也是稳稳当当。
伍院使不想出头,此刻也得站在最前面迎着锦阳王,明明天不热,额头却出了汗。
“殿下此番来太医院,不知有何吩咐?”
第180章烦恼
“祖父曾在太医院与伍大人共事,如今他老人家在绥锦颐养天年,而孤随陛下进京,此后恐怕还会常常叨扰,所以今日前来,一是代祖父拜会旧识,二来,也是跟伍大人商议此事。”
伍颂昌听到“旧识”一词,就更加心虚了,还以为锦阳王提及旧事是为了敲打自己,让他不要忘记当初的事情。
锦阳王是个大夫,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学了简太医一身小方脉的医术,更将一种形似香道却大有不同的芳香疗法带入人们视线。
虽然伍颂昌听说这种疗法只做辅助,要与传统医学相配合,但并没有因此而轻视之。就好像他们所熟知的以食代药,日常让病人注意饮食用以养生保健,虽可能无法完全治愈某种疾病,但却可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对人是有大好处的。
不管如何,这种方法帮助锦阳王治好了陛下的魇症,足以证明其存在的必要。
只是锦阳王说要常来太医院,伍颂昌却有些顾虑——眼前到底是男后,陛下对此不知是何态度……
从伍院使一时的沉默看出了对方的迟疑犹豫,晓年理解他的思量,于是主动解释道:“孤在陛下身边多年,一向负责陛下的脉案,但孤毕竟年轻,经验略少,遂有很多事情要向太医院的各位老大人请教,陛下已准了孤,还请伍大人不吝赐教,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殿下言重了。”听闻是陛下准了,想来锦阳王也不敢假传圣上口谕来糊弄人,伍颂昌赶紧表态,但不敢太过殷勤,免得引起眼前之人的厌烦。
他没有想到的是,锦阳王竟然如此谦逊,并没有因为自己治好了陛下就自满,也没有因为身份而倨傲。
按照惯例,冀州皇帝日常至少有三位太医专职负责脉案,一主两次,轮番值守。
但从承帝后期开始,这种模式就被打破了,承帝对太医院的大部分御医不再信任,唯独信任秦钟岫,为了避免陛下和皇太子的脉案被外人所截从而探知两人的病情,所以秦钟岫成为了皇长子唯一的随行御医,连仇春晖也不知少帝所有情况。
伍颂昌听说陛下还未登基前,他那煜亲王府似乎也是这种一医独大的局面,除了进京的时候,陛下似乎只带锦阳王在身边,对其极其信任。
如今陛下已荣登大宝,再由一个大夫负责脉案,虽然不太合祖制,但也并非完全无旧历可循,只看陛下对这件事的态度而已。
既然陛下允许,伍颂昌就更不会说什么,听贵人的意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