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适向后趔趄了几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你不能死。”
崔氏神情恍惚地抬头:“我当然可以死!我都想好了……阿宜与皇位无关,谁继位都不必苛待她!我、我就去陪元晰就好……你来干什么!”崔氏的眼泪一涌而出,然后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你来干什么……现在怎么办……”
“你不能死。”张子适还是这句话,然后,他攥在她腕上的手紧了紧,“我不想让你死。”
“现在怎么办……”崔氏对此置若罔闻,挣了一挣,脱开了他的手,疲惫而无助地坐到了地上,“现在怎么办。”
她不想拖累张子适,就像她即便早已情难自禁,也始终克制着不愿与他有太多瓜葛。
因为他那么好。
她的命数是早已定下的,从嫁给太子开始,一切就都不由她做主了,可他原本有那么好的前程。
他是太子太傅的得意门生,陛下也已知道他的才能。听说他马上就要去担别的差事,三省六部随便他挑。
他那么好……
可是现在怎么办?
皇帝走进东宫的时候,宫人们早就被看了起来。
他步入太子的寝殿,殿中一片狼藉。
来自于他唯一的儿子的浓重血腥气在殿里萦绕不散,皇帝看到他趴在那里,大半的衣衫都已被鲜血染红,双目仍睁着,手上还握着剑。
太子妃跌坐在离他不过几步的地方,好像失了魂魄一般,目光也空洞了。
再几步远外,张子适站在那儿。
他已恢复了大半的平静,见皇帝进来,就垂眸跪了下去:“陛下,臣……”
“是儿臣干的!”太子妃刹那回神,不管不顾地拽住了皇帝的衣袖,“是儿臣干的!人是儿臣杀的!张大人进来阻拦未果,陛下……”
“是臣做的。”相比之下,张子适的语气显得慢条斯理,“臣气不过皇长孙这样离世,所以杀了太子,还吓坏了太子妃。”
皇帝停住脚步,看看太子妃,又看看张子适。
张子适伏地叩拜:“臣死罪。”
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死寂里,艰难地开口:“元晰离世,朕知道你们都难过,朕也一样。”
太子妃张惶不安地想再做争辩:“陛下……”
“但你们一个是元晰的母亲,一个是元晰的老师。元晰如若在天有灵,必定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他说着,好似气力有些不足,长缓地缓了一息,才又续道:“太子暴病而亡,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他这一世不忠不孝不仁不慈,你们为他伤神,不值得。”
殿中的气氛陡然变了一变,张子适和崔氏都错愕地望着皇帝,又都说不出话来。
皇帝再度看向了太子妃:“但朕不能留你太子妃的封位,你不要怪朕,因为朕不想让他以太子的身份下葬。”
让他死后的安身之所比阿迎和元晰更好,他这个当父亲的,就对不起阿迎,也对不起元晰。
太子妃挂着满脸的泪痕,想点头答应,却僵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朕会赐阿宜一座翁主府,你带着阿宜住出去,好好照顾她。”
皇帝说罢,看向张子适:“你在元晰头七之时,便已请旨赴陇南为官了。太子暴毙之时你不在洛安,更不在东宫,一切传言为何与你有关,你不清楚,你只知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子适木然地望着皇帝,木了许久才惊然回神,再度拜了下去:“臣……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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