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满心欢喜扑了空,虽有些许失望,然不敢多想,以为她大病初愈没什么精神,不该太过叨扰她。
他刚走出屋子,迎面与个小侍女撞上,小侍女急慌慌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德昭整了整衣袍,不满:“跑什么!平日也这般不小心么,冲撞了姑娘怎么办!”
小侍女吓得发抖,“禀……禀王爷……连嬷嬷……没了!”
小侍女的话不高不低,刚刚好足以穿过屋门,传进屋里人的耳朵里。
稀碎一声什么摔在地上,幼清愣愣地看着地上洒落一滩的茶水,整个人彻底僵住。
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依旧不知所措。
像是有人揪着她的心,痛得浑身发冷。
幼清颤颤巍巍扶着桌椅起身,好不容易走到屋外,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热辣的夏日已经到来。
她恍惚听到有人喊她,“幼清。”
是姑姑么。
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她再无力支撑,昏死过去。
德昭及时抱住她,朝侍女大喊:“快!快去叫王大夫来!”
——
连氏的丧事办了三日,幼清不愿假手于人,亲自操办。
下棺那日,恰逢大雨,姜大雨中哭嚎,趴在坟头不肯离去。
幼清在旁撑伞,两眼无神。
宋府的人,又去了一个。
“姑父,姑姑希望你不要再留在京城,我已经替你在老家常州买了一处院子,另又有田地四亩,是个种花的好地方。”
姜大哭得嗓子几近嘶哑,他摇头:“不,我不回老家,你替我置办的那些田地,全变卖了罢,她从前总同我讲,总有一天要游遍各地,看尽天下山河。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圆她心愿,如今她死了,我再也不能与她携手览尽风景,但总归要有人去做这件事,不日我就会离开京城,你照顾好自己,我和她再也不能陪你了。”
大雨飘下来,脸上冰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幼清背过身,眼睛红肿,“姑父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再也没有牵挂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痛彻心扉,这痛虽无法拂去,但好在她终于可以毅然决然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宋阿妙,从此不用再掩藏了。
蝉鸣日辣的这天,姜大背起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幼清没有去送,她在后花园摆了茶席,静静等着德昭回府。
枝干粗壮的大树投下大片阴影,化雾的冰块缓缓消融,侍女在旁摇着扇子,放眼望去,匆匆清丽香艳花朵应有尽有看,赏心悦目。
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德昭远远望见幼清斜靠在藤椅上,不知在看些什么,出神般认真,他喊了她两句,她竟都没有听见。
走至跟前了,才见她回过神,轻抬了眼皮子瞧他,柔柔说了声,“你来了。”
德昭欢喜得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他亲近过了,就连说话,也不冷不热。
他搬了椅子挨近些,看了看桌上摆的点心与茶品,“这么热的天,怎么想起到这里吃茶了?”
幼清朝他浅浅一笑,随手端起泡好的茶递到他跟前,“不烫了,喝吧。”
德昭一饮而尽,心里喜滋滋。
今日她心情不错,大概是从亲人去世的打击中解脱出来了。他这般想着,心里轻松几分,复又想起什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