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爷脸部的肌肉剧烈跳动了两下。
“开棺验尸?我不同意!”
他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的看着慧清大师大声反驳。
心里更是为自己千里迢迢把对方从京城请来的行径悔青了肠子!
“我苦命的女儿幼年夭亡已经够可怜了,作为一个没能照顾好她的父亲,我不能再让你们打搅她的安宁!”
“如果你当真有你现在所表现的这样在乎我的话,那么当年你根本就不会罔顾我的拼命哀求,活活把我扼死当场!”知道此刻必须自己出马的楚妙璃难掩面上厌憎之情的冲着常老爷冷哼一声,然后如同昨夜在常夫人梦境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望着后者充满希望地叫了一声:“娘亲!女儿死得好冤枉,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常夫人被楚妙璃一声“娘亲”唤得整个人都僵凝住了。
因为亲生女儿幼年夭折的缘故,她早早就失去了做母亲的乐趣,如今乍然听楚妙璃用充满濡慕和渴望的语气叫了她一声“娘亲”,她如何还能支撑得住?
这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可是她唯一的血脉!
在丈夫常老爷面前向来恭顺有加的常夫人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两下,斩钉截铁地开口说道:“相较于不让人打扰女儿的安宁,我更希望她能够死得清清白白……老爷!如果你当真问心无愧的话,就点头,同意了大师的意见吧!”
“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吗?”这些年来被常夫人千依百顺惯了的常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事实。
常夫人死死咬住下嘴唇,不去看常老爷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老爷,这些年来,我除了没给你生下个嫡子外,自认为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好妻子!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如今只盼着你能够大开金口,让我,让我弄清楚我们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被你所……所……”
语调艰涩异常的常夫人努力了很久,都没能把话说完。
无疑,常老爷的可怕行径已经伤透了她的心肝。
“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会用那样可怕的手法来伤害自己的亲骨肉?”
常老爷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强压下满腔的暴怒情绪,如同他们新婚燕尔时那样,耐心的哄骗着常夫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所处的这个朝代,都是一个极其看重天地君亲师的朝代,在证据不曾确凿的情况下,只要他好生稳住自己的妻子,即便是知府大人亲至,也没办法逼迫他们开棺验尸!
常老爷的算盘是打得噼里啪啦响,但是常夫人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被他蛊惑了!
她默默注视着他暗含凶戾和不耐烦的眼睛,喉头很是沙哑的颤声说道:“其实当年我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只不过是自告奋勇的去前院叫她的父亲回正房用晚膳,就莫名其妙的失了性命……”
常夫人用力揪住了自己的衣襟,保养得如同羊脂白玉一样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鼓起。
“那个时候的我太过懦弱,又太过于在意你的看法……居然真的……真的就顺着你的口风,相信了我那可怜的女儿是……是暴病而亡……”常夫人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有泪水不停地往下滑落。
“如今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老爷,任凭你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我都要为我们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眼底闪过一抹坚毅之色的常夫人不待常老爷再做出什么别的反应,就义无反顾的同意了慧清大师想要让陇州府老仵作给她女儿开棺验尸的建议。
由于这件事情闹得委实太大,就连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陇州知府也乘坐着一顶小轿,来到了常府,准备亲眼见证这最终的结果。
——当然,这里面未尝没有猎奇心理作祟,想要亲眼瞅一瞅楚妙璃这个传说中的可怕阿飘的缘故。
而常老爷也因为激烈反抗意图干扰他们开棺验尸的缘故,被陇州知府以“怠误公务”为由给暂时扣押了起来。
能够坐上一府之首的仵作头头自然远非寻常县镇仵作可比,在经过近三个小时的开棺验尸后,仵作头头以最快的速度,把开棺验尸的结果送到了陇州知府的手中。
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治下居然会有这种畜生存在的陇州知府在看了仵作偷偷的验尸报告后,忍不住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重重摔了常老爷一头一脸。
“看着这些,你还有何话说?”他满眼鄙夷的瞪视着常老爷,那目光和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早就猜到开棺验尸后会是个什么结果的常老爷顿时如同烂泥一般的瘫软在地上。
而常夫人则像个疯子一样,丢了过往的仪态,神态迫切地扑跪在地上,拾起了其中的一张。
当她一目十行的看到仵作头头亲自所写的那句:“……系扼颈而死”时,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般地哭号,连滚带爬地猛然扑向常老爷,手脚并用地将他抓了个满脸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