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没有忘记这几天他对她说过的话。
到了辩护人最后的称述,柏冬青站起来,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头看向旁听席上的莫伟,又看了眼许煦,脸上出现一丝挣扎犹疑的表情,最终还是转过头对向合议庭的法官们。
“审判长!两位合议庭的审判员,我这里有一份新的证据要提交。”
审判长点点头,庭审工作人员将他手中的文件袋接过去呈上。
柏冬青道:“死者遇害时,现场留下的物品里有一部损坏的手机,我查了这部手机的通话记录,在十二点十分钟到二十分之间,她曾用这个手机拨打过哥哥的电话,总共拨打过三次,不过拨打的号码没有人接听,应该是处于关机状态。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监控和行车记录仪显示的事发时间是十一点五十,这表明死者被被告推下后的二十分钟内还活着,并没有溺水,也就意味着她的溺亡和被告没有直接关系。”
她这番话一出,不仅仅是旁听席发出哗然的声音,就是合议庭的法官和公诉方的检察官都脸色大变。
柏冬青略作停顿,又道:“这份证据还有一份心理诊断报告,在事发前两个月,死者去看过心理医生,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甚至出现过轻微的自杀倾向。有理由推断,死者是在跌下路边后,抑郁症发作自杀的。”
首先是旁听席的莫伟站起来大叫一声:“不可能!不可能!”
而坐在被告席的林凯杰,则是抑制不住大笑起来,神色有些失控的癫狂:“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那女人的死跟我没关系!”
本来安静肃穆的法庭,一时躁动起来,审判长赶紧用法槌维持秩序。
而丢下这一颗炸弹的柏冬青却始终神色平静,说完就坐下。
许煦看了看他,又看向左前方的莫伟,这个年轻的男人,此时已经崩溃大哭起来。
如果柏冬青提供的证据是真实的,那么对于这个与妹妹相依为命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妹妹出事的那个深夜,也许他关了手机,所以从来不知道,妹妹在结束生命前给自己打过三个电话。
如果当时他没有错过这三个电话,妹妹的命运应该就不会这样收场。
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远比莫辛意外死亡更加残忍。也难怪刚刚柏冬青会出现挣扎犹疑的表情。
许煦想过很多种不乐观的结果,比如说柏冬青用他当律师这么多年的技巧取胜,比如说法官看到林凯杰积极赔偿就轻判。
然而最终的结果,竟然是林凯杰和莫辛的死没有关系,他成为了一个被冤枉者。
哪怕谁都知道,如果不是他推下那个可怜的女孩驱车离开,莫辛肯定就不会死在那个夜晚。
第59章
莫辛在现场留下的物品中,有身份证有名片,现场有监控录像,路面有滚落的痕迹,莫辛身上有擦伤,但死因很明确是溺亡。加上林凯杰的行车记录仪和口供,让这个案子看起来足够清晰明了。
警方不需要通过一个损坏的手机去确定溺水者的身份和死亡原因,警方和检方在调查案情时,就算按着流程去调查莫辛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来往,但电信营业厅提供的记录并不包含未接来电,那个拨打三次却没人接听的记录只存在于莫辛的手机里。
柏冬青不知是用什么方法查到的,但真伪与否,只需要打开那个作为遗物保存在莫家的手机就能清晰明了。
一个拨打三次没人接听的电话记录,以及莫辛的心理诊断报告,让整个案子完全变了性质。因为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意外竟然是一个抑郁症患者的自杀。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合议庭还需要时间验证证据的真伪,案子没能当场宣判。不过谁都知道,只要证据是真实的,这个案子的结果没有宣判实际上就已经等于宣判。
从法庭出来,媒体纷纷纷涌而上采访林凯杰。
他与柏冬青并肩而行,身后簇拥着几个保镖和助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在门口被记者堵住后,对着镜头和话筒时侃侃而谈。
“这几个月我一直饱受着舆论的压力,身心都受到很大的伤害,幸而我的律师证明了我的清白。对于莫小姐的意外,我我深感同情和愧疚,也承认当时因为争吵将她推倒丢下,是我犯下得一个严重的错误。而作为一个上司,我没有及时发现她的精神状况不正常,是我做得不好,这些我都不会推卸,也仍旧会对她的家属给予一定的补偿,这是道义上该做的,但她的死亡和我没有因果关系,我相信法院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我是无罪的。”
许煦没有走上前凑在人堆里采访,只是隔着远远看了那边一眼,就跟上了莫伟。莫伟被他的律师搀扶着,本来腿上就有残疾,此时走路愈发摇摇晃晃。
程放也在他旁边,脸色很是不好,有记者过来,被他冷漠地拒绝。
因为警方的调查结果,他一开始就认定了莫辛的死,是因为林凯杰的失手推倒。所以一门心思想将林凯杰送你监狱,想在庭审中赢过柏冬青,所有的调查,都是围着对林凯杰不利的方面,
他查过莫辛的通话记录,但是是从营业厅调出来的清单,因为这肯定是比手机更详细。实际上莫辛和林凯杰的信息来往,也确实显示莫辛总是被要求去应酬陪酒,甚至还有一些类似于要挟的对话,这些都足以让林凯杰在这件案子上很被动,哪怕他的罪名只是过失致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