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抄诗也是件体力活。
卯时将至,许星牧只觉疲累,却无睡意,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再次拿起了那本蓝页小册,顺便卸去寝衣,活动了下左手,钻入被窝准备犒劳下自己。
屋内烛火忽而一颤,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许老爹拎着一卷写满诗词的笺纸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尴尬。
“爹啊!您怎么不敲门?天还没亮您过来干嘛?”
许星牧裤子脱了一半,赶忙拎起,那本蓝页小册顺势塞入床头,艰难避免了社会性死亡。
“咳咳,见你屋内烛火正亮,想着你应该和为父一样彻夜未眠,醉心于写诗,便过来看看。”
许平生到底是过来人,看到儿子这幅仓皇模样便知他手里有活。
此时此刻,对于他这个老父亲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社会性死亡?
尬了片刻,许平生突然瞥到书案上的那诗,顿时眼神一亮,顺势转过话题,“凤麟,你写好了?”
“勉强完成。”
许星牧说道。
他看了一眼老爹手中笺纸,笑了笑,“爹您到底写了多少啊,加起来可以出本诗集了吧?来来来,给儿子洗洗眼。”
许平生微微昂,颇有些自负的说道,“今夜灵感迸,确有几篇佳作问世……这样,你我父子二人互换诗文欣赏,略做比较,爹还是那句话,谁的诗好,就让谁上。”
说着他便将手中呕心沥血之作递了过去,然后低头弯腰,看向那《白衣胜雪·恭请剑圣落剑太安城》。
“这小子,字写得可真丑,用的柳树枝,难怪……”
许平生摇头失笑,刚想先点评一下许星牧的独门字体,可话刚出喉,便戛然而止。
转而化作一股倒吸凉气的惊恐之声。
嘴角的笑容亦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深的迷惘,和震惊。
屋内变得沉寂,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星牧上前一步,刚想说爹您多指教,许平生却神经质般将其推开,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长袍脱下,书案上那诗则被他小心翼翼折叠好,包裹于长袍之中,随后头也不回冲出屋子,撞破风雨,杀向衙门。
许星牧大惊,追出两步喊道,“爹,这么急做甚,就不能等天亮吗?”
许平生头也不回,度飞快,隔着风雨飘来他的大笑声,“等不了!等不了!得赶紧让朱如是备马,京城路远,耽搁不起啊!”
“那您的这些诗怎么办?”
许星牧摇一摇手中那卷笺纸,扯着嗓子大喊。
“扔了!”
许平生吼出俩字,身形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夜空风雨依旧,偶有电闪雷鸣,天威摄人。
但努力奔走的许平生却并不害怕。
他抱紧裹诗长袍,身披冷雨,心肝俱烫,他知道,桃源县的天,马上就要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