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公提着食盒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转回头,笑眯眯道:“忘记告诉你们了,酒菜无毒,咱家只是来传个话:废后颜氏从冷宫中逃出,假扮宫女行刺皇上,皇上震怒,已下令将颜氏斩立决,尸身去首剔骨,剁成肉泥。”
最后八个字,如晴天霹雳。
三人猛地抬头,满面惊骇地看着许公公。
谢桓浑身颤抖,发直的目光渐渐移到食盒上,胸腔内一阵气血翻涌,面上的惊恐迅速被狂怒取代,他扑过去抓住许公公的衣襟,沙哑着嗓子厉声喝道:“我母后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守在门口的禁军立刻涌进来将他拦住。
许公公抚平衣襟,轻掸衣摆,笑容依旧:“皇上特意交代,要在你们吃完之后再告诉你们,废后颜氏行刺皇上,已被——剁、成、肉、泥。”
说罢,意味深长地抬手指了指手中的食盒。
谢桓三人瞬间站立不稳,一阵天旋地转后,腹中酸水上涌,齐齐转身踉跄着跑到墙角,呕得涕泪横流。
许公公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扇着风:“话已带到,咱家告辞了。”
谢桓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立刻被旁边的禁军制住,他踢蹬着双腿,面目狰狞地嘶吼:“你去问他!他有没有人性!他还是不是人!他已经血洗九溪族,这还不够吗!那是他朝夕相对了二十多年的发妻!他怎么下得去手!那是他发妻!是我母亲!啊啊啊啊——”
许公公转回头:“对了,皇上还说,南疆是一片腌臜之地,装神弄鬼、不晓廉耻、不通教化、愚昧无知,南疆各族,尤以九溪族最甚,以活人祭天、以蛊毒害人,若论人性,九溪族才是最没有人性的。更何况,九溪族还意图举兵谋逆,死有余辜。”
“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忘了当初是谁助他离开南疆,是谁助他夺得天下!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根本就是忘恩负义之徒!这样的人不配坐拥天下!他该去死!他该去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许公公眯着眼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说得,咱家可听不得。”说完冷哼一声,抬脚走出门去。
来人很快全部离开,留下谢桓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废太子谢桓身上流着一半九溪族的血,废太子妃小颜氏与废后大颜氏出自同一家族,亦是血亲,此时听闻这样的噩耗,三人悲恸愤怒得几近晕厥,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将龙椅上的人碎尸万段。
颜氏抹着泪痛哭道:“皇上不会让我们活着了,我们想法子让禛儿逃出去。”
谢桓迅速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外面有人。”
谢容禛立刻抬眼朝门口看去。
大门未关,外面雪越下越大,很快将许公公等人留下的足印掩盖,就在他们屏息静气时,屋顶上传来细微的响动,接着门口落下几道人影,那几道人影迅速冲进屋内,关上门齐齐跪倒在地。
三人愣住。
当先一人揭下面巾,抬起脸低声道:“殿下。”
谢桓仔细打量他,大吃一惊,激动又惊喜地上前将他扶起:“你是麻七!当年在南疆时我见过你!你……你们都还活着!其他人呢?”
麻七双目赤红,哽咽道:“是,我还活着,但整个九溪族能侥幸逃出来的只有寥寥十几人。殿下,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想不到却来迟一步……”
谢桓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锢城守备森严,我们三人同时逃出去恐怕太难,你们将禛儿救走吧。”
谢容禛冷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颜氏摸摸他的头,哽咽道:“不要逞强,你快跟他们走吧。”
麻七急道:“一起走,我们有人混进了卫军营,已经部署好了!”
谢桓听他这么说,沉吟片刻,咬牙点头:“好!”
家中一贫如洗,自然没什么好收拾的,三人跟着麻七出门,往离得最近的西北门走去。
麻七等人为这一刻准备了许久,西北门此刻由自己人守着,再加上大雪纷飞、不见人踪,他们趁着夜色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只是没想到,刚离开城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不久后,追兵越逼越近,箭矢如蝗飞来,险险擦着他们耳际、脸侧、腿边呼啸而过,完全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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