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参奏西厂的消息传开,镇子里的读书人就喧闹起来。提笔研墨奋笔疾书的有,饮酒怒骂一诉衷肠的也有。
镇子西侧一方小院里,安远之立在廊下望月不语,院门吱呀一响,有人进了门来。
“哥。”安辽之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喜色,“听说了吗?老师回经了,还有西厂的事。”
“听说了。”安远之道。
安辽之又说:“老师如今又有了爵位,不论那昏君愿不愿听,他说话也总有了些分量。若兄长也添一份力,谢无那厮——”
“我不想参他。”
“……什么?”安辽之讶然,看他的眼神跟见鬼似的。
安远之并不看他,仍望着月色:“我总在想,西厂对我们痛下杀手,是何方高人有那么大的本事从西厂手里救人,还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送到这地方来。”
“不是几个江湖上的道人干的吗?”安辽之道,“江湖上这种高手多得很,不奇怪。”
安远之不予置评:“我还在想,东厂重立后出手就能除掉的蓝砂教,怎么反倒让西厂头疼了那么久呢?”
“东厂新官上任……”安辽之说到一半蓦然察觉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兄长,“你什么意思?”
“总有人说太子殿下重用谢无是他毕生最大的错失。”安远之的目光落下来,落在院中陈旧的青石板地上,看着石板粗糙的缝隙里抽出的不知名的嫩芽,“可我觉得太子殿下没那么傻。”
第44章团圆
参奏西厂之事闹得风风火火的同时,一墙之隔的温府已修缮起来。
空置五年的宅子,虽不至于残破得多么厉害,需得修整的地方也颇多,更何况。温疏眉在闲来无事时进去看过一次,便觉事务繁杂得让人头疼。好在负责督办此事的户部官员颇有经验,将宅院各处分出主次,先修葺了紧要的地方、安排了必备的家具,余下的按部就班地慢慢修来不迟。
温疏眉为此花了大半的时间在温府的宅子里盯着,谢小罗和谢小梅闲来无事便也过来陪她。谢小罗一贯爱疯爱闹,到了温府也爱四处疯跑。谢小梅仍旧乖巧,时常陪着温疏眉坐在廊下。一日她不知怎的忽而想起数算各种关系,便仰起头,奶声奶气的温疏眉:“娘——您的父亲母亲,是我的祖父母,对不对?”
温疏眉浅怔,心不在焉地先告诉她:“该是外祖父母。”
话未说完,心底便是长叹——因着父亲的缘故,朝中与西厂闹成这个样子,也不知等爹娘回来会不会肯听谢小梅叫他们一声外公外婆。想让爹娘接受这些,本就已很难办了。再加上那些参奏西厂的奏章,事情便更加棘手。
父亲一世清高,自己挑头递上去的折子,断不会愿意退让。
温疏眉这般想着,搂了搂坐在身侧的谢小梅:“梅儿。”
“嗯?”
“娘跟你商量些事。”她说。
谢小梅点头:“娘说!”
温疏眉想了想:“等你外祖父母回来,娘估计要在这里住些时日,一时不会回谢府去。你和哥哥不要来找娘,若你爹不高兴,你们也劝着他一些,不要让他寻来,也不要让他生气,好不好?”
“好……”谢小梅听得云里雾里,且先应了,跟着便问,“这里是娘的家,娘回来住,爹为什么要不高兴呀?”
温疏眉抿着笑,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只能跟她说:“你照娘说的办便好。到时你就跟爹说……说娘不会忘了他的,让他等一等。”
谢小梅又问:“那如果爹不听我的呢?”
“他若不听你的……”温疏眉沉吟,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谢无那个脾气,能听谁的?又怎么可能听这么个小孩子的。
她一喟:“他若不听你的,便随他去吧。但他若心情不好,你和哥哥要乖乖的,不要惹他,知道么?”
“知道!”谢小梅重重点头,“我一直都乖乖的!”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靖国公夫妇终于在腊月廿八入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