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眉心下觉得,他心下或还是在意的——得凡男人,对这种事总是在意的吧!
可他又真的不再说什么。
许是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不恼?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猜着,谢无忽地轻轻“嗯?”了一声,她抬眸看,他手里正拿着块点心,小小的一方酥糕。
这酥糕瞧来是南方的口味,口感偏于软糯的那种。他一口咬下去半块,品了一品,余下半块撂进眼前的碟子,又探手取了块新的,喂到她口边:“这该合你口味,尝尝看。”
温疏眉的神思尚在揣摩他的情绪,怔了一怔才回过几分神,凑近三分,咬下一口。
他的手指近在眼前,她没敢多咬,本就不大的一块酥,只掉下一个角来,引得他开口嘲笑:“鸽子都比你能吃。”
瞎说。
她在心里小声驳他,索性抬手,自己将酥糕接过。他由着她自己拿去吃,饮汤冲去口中的甜味,又饶有兴味地去尝别的菜肴。待她一小块酥吃完,面前的碟子里便又多了三样不一样的小炒。
九阶之上,皇帝一手揽着身边的宠妃,一手执着酒盏,谈笑之间,目光几度不自觉地往殿中扫去。
他识得出,那是温家的女儿。谢无买她回府并未瞒他,彼时他觉得谢无此举正合他意。因为朝中暗潮涌动,民间对他的反对之声众多,他要这些人明白,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温家从前何等显赫。但不能为他所用,温衡便只配被发落到苦寒之地。他的女儿先是落入青楼、又沦落至与太监对食,毫无反击之力。
这原是他想让天下人看到的。
可眼下温氏出现在眼前,他却有些后悔起来。
这温氏,生得倒美。
两人隔着七八丈距离,他都看得到她粉雕玉砌般的美。她乖乖巧巧地低头坐在那儿,偶尔吃一口谢无夹给她的菜,娴静端庄。
这是他喜欢的样子,这素来是他喜欢的样子。在他心里,出身高贵的世家嫡女便该是这个模样,不像如今的皇后,虽乍看也是极好的出身,却会在栖凤宫里喝得烂醉,行止不端,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
温氏的样子,就像一件漂亮的摆设,装点在男人身边。
而皇后的存在,只会提醒他过往的不堪,让他想起自己从前的卑微。
皇帝这般想着,眉头皱起来,入喉的美酒也变得苦涩。他神色冷下去,随手将酒盅搁下。
“陛下。”身边的宠妃声音娇柔,玉臂抱住他的胳膊,“新年佳节,陛下怎的闷闷不乐的?来,臣妾与陛下共饮一杯。”
她边说边捧起酒盏,姿态婀娜地奉到皇帝跟前。皇帝仍毫无愉色,锁着眉,抬手示意她放下:“云妃呢?”
身边的佳人一滞,不免露出几分恹恹:“云妃姐姐这几日身子都不爽,便懒得来了。”
“可让太医去看过了?”
“这不是正值年关?怕传太医不吉利,不曾传呢。”
“叫太医去。”皇帝神情不耐地摇头。
论家世论脾性,还是云妃最合他的意。只是云妃也太娇贵了些,有些小病小灾便要歪在宫里不肯见人,连他也敢不理。
再看看温氏——皇帝愈发觉得这位温家千金变得顺眼起来。她连在谢无身边都能这般乖顺,若在后宫,自会更好。
这才是宫中嫔妃该有的样子。
依照惯例,宫宴在子时的钟声撞响后才能散。皇帝便在子时二刻离了席,余下的宾客又客套寒暄一番,便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温疏眉跟着谢无踏出殿门时,外头正放烟花,五彩斑斓的烟花从宫中各处窜起,点亮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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