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没动静,他沙声:“还不去吹?”
“哦……”她声音听出来有一些意外,淡淡一笑,承接着他的好意,勾起吹风,去了卫生间。
嗡嗡响声传来。
江倾紧绷的脸色总算有些松弛。
念念睡着了。
两个脸颊通红,长睫毛和小巧的鼻尖又显得安逸,江倾低头,用自己脸颊感受孩子滚烫的唇息,心房被撕开了一样难受。
纪荷看起来身经百战,不知道熬过多少这样无助的夜,才铸一身铠甲。
他手上抱着小的,心里想着大的,熬到两瓶水结束。
……
大概十点钟,外面雨势停歇,街头恢复了匆忙的景象,只不过不是人车流,而是满地倒塌的大树和低洼路段泡水的车辆。
新闻里说这是今夏以来最大一场暴雨,救援在雨后姗姗来迟。
纪荷躺在病床上,给朋友打电话问自己车的情况,朋友是做汽车修理的,在明州有三家硕大的修理店,平时兼玩改装车,是个幽默又风趣的年轻男人。
她被逗得笑声不断,不是怕吵醒念念,估计得放声大笑。
“你状态好很多喔,之前都不敢叫你出来玩儿。”朋友感慨。
纪荷笑音渐轻,“以后喊呀。”
一个“呀”,泄露娇态。
纪荷自己都吓着,笑得更厉害,朋友相当风趣,又和她畅谈了一会儿,最后纪荷决定让朋友将车子换一个发动机,“先开一段时间,最近手头紧。”
朋友欣然答应。
结束通话,纪荷发现自己没心没肺,女儿生着病,自己却霸占着病床,已经躺了两瓶水,还有最后一瓶,无法安心躺下去了,只好起来。
幕窗边的沙发上,江倾仍然坐在那里,念念睡得很熟,烧已经退了,正在发汗,江倾不用她插手,自己握着小毛巾给女儿从头擦到小胸膛和背脊。
纪荷在旁边散开的包里,拽出条新的让他换上,江倾接了,抽空抬眸看她一眼,“不聊了?”
不知道什么意思,眼神毫无波动,睨她一眼就完了,转回去又盯着女儿,手上动作也继续,甚至熟能生巧,已经晓得将小毛巾铺开,塞进念念的后背,隔汗用。
纪荷挑了挑眉,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随口一问,于是翘了翘嘴角,“嗯。将车子修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辛苦你了……”
她这个当妈的不像样……
纪荷自行惭愧……
至少她无法做到从进医院就一直抱着女儿不撒手。
江倾没回复,又抱着念念站起来,输液袋特意调高高度,配合他身高,念念退热时情绪不宁,他就站起来像哄婴儿一样晃两下,这会形成条件反射,两胳膊横抱着女儿,慢慢来回走,念念被他催地、像小猪一样睡着。
纪荷五味杂陈,眼睛莹亮的睨着他来回走动的背影。
江倾身上的装束仍是工整,在日光灯下,黑发清爽,耳廓颈后肤色白净,湛蓝西裤本来湿了裤腿部分,现在早干透,一双经水泡过的皮鞋看上去仍然矜贵。
他这么走着,纪荷眼睛移不开,似笑非笑注视了一会,他忽然催,“没你事,躺着吧。”
“……”纪荷感动,笑了两声,舒舒服服躺回床上去。
病房里一时寂静。
塑胶地板吸音,他的脚步声消融。
无形的安全感扩满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