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孔单鸣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回忆过去时,都觉得他这样的早该被劈死了。
就在妖王身边很多的忠心妖,都已经万念俱灰的时候,道君姗姗来迟的回信终于到了。态度磊落,言语光明,大大方方的四个字:“随时欢迎。”
没有高高在上的嘲讽,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奚落,他对妖王的态度始终如一。
这便是北域的青要道君啊,含霜履雪,琨玉秋霜,是真正的君子。
见道君这般行事,反而让孔妖王更加难受,简直羞愧难当。作为一只根本没有人类三观的妖修,孔单鸣真的很少会如此。他身边的老臣也是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能把之前各种恶意揣测道君的那个自己生吞活剥,让他少说点那样的诛心之言。
为表诚意,孔单鸣这边再次联系后,就主动用上了远声玉。
在妖王体验老年人地铁看手机的神奇晚年生活时,宁执也在打量着传说中的妖王。这位只从外表上看,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已经是个活了上万岁的妖。孔单鸣披了一件春衫,里面是严丝合缝的立领对襟,板正严肃。他永远都是这样,哪怕在病中,也不会让自己失礼于人前,宁执甚至怀疑对方睡觉的时候都穿着正装。
不过修士是不流行睡觉的,所以对方很大概率,真的是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这样的一丝不苟。宁执终于感受到了他师兄谢因曾经面对他的视角,很想学着问一句,不累吗?
很显然,孔妖王应该是不觉得累的。
在两人联系上后,孔单鸣终于对宁执说了他在信中没有说出口的真相,他会遇到天劫,不是妖山无法护他,而是切切实实的人为。
在妖山外侧本是有上古大阵的存在的,有点类似于白玉京那样,尽可能的保护着山内之妖。
事实上,白玉京外的大阵,灵感就来自妖山的结界。
结果,妖山最引以为傲的这个上古结界,就这么轻易的破了。是从内部水滴石穿、一点点的被啃噬出了裂缝,妖气外泄,这才引来了雷劫,一口气把妖山结界给被劈了个粉碎。但也是因为结界当时还处于要破未破的状态,才勉强保下了孔单鸣的一条兔命。
这种内部不知道留了多少年的隐蔽隐患,很显然只可能是有人故意的。但因为年代实在久远,妖山这边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孔单鸣会对道君低头,也是因为他怀疑他离山出走多年的养子也许不是失踪,而是已经凶多吉少。他想为他的儿子报仇,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管孔单鸣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对于自己养子的这份心倒是挺真的。
深入一聊,宁执才无奈的发现,妖王现在的问题不是何时搬入书院,而是怎么搬过来。
孔单鸣的伤是被天雷所致,能活下来已属缴天之幸,这样的他,肯定是没有办法像之前运送凌顶和君子剑一样,直接开传送阵把他运过来的。而如果是让孔单鸣实打实的从祖洲赶路来长洲……
不要说妖王的病体受得了受不了,只他这万年来结过梁子的仇家,就不可能让他好过。
孔单鸣合理怀疑,他还没走出祖洲地界,已经够自己死八百回的了。
妖王对自己的结仇能力很有逼数。
宁执看着那一长串妖王写出来的仇人名单,不禁有些感慨,如果说铃铛一门剑修是不会说话的代表,那妖王和华阳老祖这样的一山妖修就是仇家遍地的代表。妖王在妖修内部的支持率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四成,剩下的那六成就基本都是和他有仇的。在妖王强大时,这六成不足为据,但是当他落难后,分分钟就能成为捅入他心脏的尖刀。
事实上,连书院内部都不见得安全,华阳老祖和妖王也是积怨颇深。
宁执:“……”你可真棒啊。
为今之计,还是得用一些强大的战力去帮忙,一路像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一样,把妖王给护送到白玉京。
但问题是,迎年书院这边的教习虽然人均老祖,可能够出外勤的却没有几个。请他们在外面的徒子徒孙帮忙,也会存在信任问题。幕后黑影肯定在蠢蠢欲动,对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搞事时机。书院的人不好下手,外面的人就容易多了。
宁执甚至觉得,妖山出事也许也是这幕后黑影在搞事。比起煽风点火,他大概更想要的是挑起各族之间真正的仇恨,让人间变成炼狱。
在挑不起事端之前,他才会如此“委委屈屈”的“小打小闹”。
姬十方一直关注着宁执,生怕他开口说一句,不行我去一趟吧。
青要道君才是所有人里最有可能被迫渡劫的那个,他是唯一的渡劫期,虽然不确定他是渡劫期前中后里的哪个小境界,但是,重要吗?大家都觉得,一旦道君离开白玉京,分分钟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南域那么怕道君,也敢暗搓搓的试探,就是因为他们笃定道君不会提剑杀上门来。他们顶多是不敢大规模进犯北域,因为众所周知,道君法术的射程是整个北域。
不管在哪里,道君都可以准确无误的杀人于千里之外。
正是因此,南北两域才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姬十方自认为比别人对宁执近况的更了解一些,宁执其实是不怕离开白玉京的,毕竟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白玉京之外的临湖小筑,那里离白玉京的外围护城大阵已经很近了,但不管是宁执还是陈夫,都好像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陈夫的倚仗肯定是道君,那道君的倚仗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