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凡人监狱里只有少数几个审查队的修士驻守。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都可以在这里如过无人之境。不过理论上来说,普通人是没什么筹码能请动高修为的修士出手劫狱的。
但凡事总有万一,好比此时此刻。
凡人监狱是按照刑法的轻重,来安置犯人的,犯的事越轻,牢房就越靠前,狱卒对他们的管束也相对较轻,犯人甚至可以隔着墙壁下盲棋。仅有的几个修士狱卒,基本都常年待在监狱深处,看守着最穷凶极恶又无法即刻判处死刑的凡人重刑犯。
这也让那一道如残光的黑影,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顺利来到了钱真多的身边。
钱真多正穿着白色麻布的囚服,呼朋引伴,试图从他隔壁的老哥身上再赚点下棋的闲钱。可惜,老哥这两天输的有点多,短时间内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你们这些贪官,眼睛里就只有钱!”
钱真多不置可否,嘴里吊着野草秆,心想着这牢里什么娱乐都没有,最后你还不是得回来找我?
他就是这么一个生财有道,连狱友都不放过的“人才”。
黑影本来准备的类似于“你怎么过的这么凄惨”的话,是一句也没用上。他只能在运气半晌后,对钱真多选择了开门见山。他倒是没有一句添油加醋,只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钱真多——娇娥仙子不敌明明子,囡囡和钱老太太都被道君“请”回了书院。
这些已经足够了。
本来还在苦中作乐、积极赚钱的钱真多,听完之后脸色一片煞白,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他神思恍惚的想着,完了,一切都完了:【道君之前果然是在追查囡囡。】
钱真多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终究是瞒不了道君的,可他又总忍不住心存侥幸,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等囡囡长大,等道君看到了她有多优秀,说不定道君就会改变对囡囡的想法。钱真多至今还以为囡囡的异常,只是因为她是个天生的魔修。修真常识的匮乏,注定了钱真多的脑洞只能开到这一步。
【是你太天真。】黑影桀桀而笑,拿出了和对玄田生不太相同的态度,试图跳动对立情绪,【这个世界看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本性任何,而是你的存在会不会威胁到社会。】
只有对群体有益的,才是伟大的。他试图在传达这样一个信息。
钱真多垂下了头,眼中神采飞扬的光,正在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
【不要再挣扎了,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世界吧。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只有这样你才能救囡囡,救你的母亲。】黑影不遗余力的进行着蛊惑。
他在心里对道君嗤之以鼻,上一局是他输了,但这一回他不会了。青要道君也不过如此,关注焦点不是在作者身上,就是在小孩子身上,他从不会底下高贵的头颅,把目下无尘的眼睛往下看一看。这就是他身为道君的傲慢,必然会付出的代价!
【我怎么才能救他们?我只是个凡人。】钱真多在脑海中喃喃自语。
【不,你不是。用心想,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改变。】黑影的话就像是修罗的低语,顺着钱真多的耳廓流入,种下了让心魔发芽的一滴水。
钱真多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在瞬间就有了突兀的转变,似凶兽,又好像是一张更加仙气的面孔。他越是想,头便越是痛,就好像有无数的银针齐齐的从他的头顶扎下,耳边嗡鸣不断,眼神一片天旋地转。
一股又一股不详的黑色魔气,开始不断的从钱真多出现裂缝的心田里,争先恐后的涌出,蔓延到了整间牢房。
监狱外面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也跟着变得乌云密布、雷云阵阵。
黑影觉得自己被打压数日、只能苟延残喘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舒缓。他看着不断扩大的黑影,简直要嚣张的笑出声。你青要道君不是狂吗?不是厉害吗?你倒是来试着阻止这一切啊!这一回,是他赢了,是他!
竟真的被他猜对了,钱真多才是他要寻找的目标,他已经找了它许久,怎么都没想到它会藏在凡人的身体里,还真是狡猾啊。
但是无所谓了。
再怎么反抗,到最后它还不是要为他所用?哈!
钱真多也终于想起来了。
在很多很多年前,又或者也没有那么年以前,他还不叫钱真多。他叫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他记得自己只是清虚仙宗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某日,他接到师命,随三千同门下山,从祖州一路护送仙器到长洲。
负责迎接他们的,是迎年书院一个姓卜的教习。他前后左右的师兄弟,在见到卜教习后,差点发出了激动的鸡叫。
只有他在心中想着,至于吗?
至于的。
就在道君天外一掌,便降下了万劫塔的那一刻。
地动山摇,法则颤动,道君明明还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玉京,但他所带来的那份震撼与战栗,却让他终身难忘。这便是道君的力量,通天彻地,无所不能。
万劫塔的落成不过一瞬,塔顶便发出了璀璨的功德之光,与其他九洲上的一模一样。
他本是去替师兄去找长老复命的,却无意中听到了卜教习对长老说:“这已经是瑞兽谱中的最后一只了,虽凶性难驯,却好歹是瑞兽大人。事成之后,有道君镇守白玉京,可保十洲至少再稳定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