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盏灯彻底消失在拐角处,祁炎方收敛故作的沉重,眼中落着一线清冷的寒光,如同打磨锋利的刀刃。
他随手将额前垂下的发丝拂至脑后,明明镣铐加身,却以狩猎者的姿态,缓缓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
……
纪初桃在长信殿中等了会儿,大姐姗姗来迟。
“来得正好。下月你的生辰宴,礼部已着手准备,你且看看有无不妥?”纪妧端庄而来,一袭夜色的宫裳后摆拖过光可鉴人的地砖,命人将礼部的折子递给纪初桃。
纪初桃粗略地看了眼,只觉那长长的宴饮流程繁琐至极,便心不在焉道:“不用大肆操办,简单才好。”
纪妧颔首:“也好。这种时候,免得节外生枝。”
纪妧虽威严狠辣,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极爱甜食。每当应付朝事疲乏了,便会吃几块糕点果子定定心神。
放下奏折,纪初桃从挽竹手中接过御膳房专供的芙蓉金蕊糕,亲自递到纪妧面前,眼中有几分适宜的讨好:“大皇姐近来劳累,我便带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纪妧好笑:“又不是第一次操劳,以前怎不见你心疼?”
纪初桃笑了笑,趁机挨着纪妧坐下,装作不经意的语气:“大皇姐面有疲色,是因为皇叔家搜出兵器那事儿么?”
“琅琊王谋逆。”纪妧伸出包养事宜的手,捻了块糕点,眼中是看透一切的精明:“方才,阿昭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么?”
“……”纪初桃泄了气,大皇姐是有千里眼么,怎么什么小动静都知道?
早知如此,她就不这般费心迂回了。
纪初桃惦记着那个梦,轻声道:“那,此事为何会牵连到祁炎?前些天,他不还是大殷的功臣么?”
绕这么大一圈,竟是为他而来。
纪妧眸中掠过一丝波澜,端详着手中的精致糕点,徐徐道:“那日本宫说为你们赐婚,你不是还生气来着么,改主意了?”
纪初桃忙摆手,“才没有!这是两码事。”
“告诉你也无妨,你迟早要学会这些。”
纪妧道:“祁家与琅琊王暗通曲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本宫早说过,祁家就是养不熟的狼,几十年前他们能反一次,如今就能反第二次……”
皇叔琅琊王有先先帝的免死诏书,最多被赶回封地,但祁炎不一样,大皇姐布局这么久,一石二鸟,真的会杀了他的!
想到梦里英雄天降的光景,纪初桃心中一紧,辩解的话已脱口而出:“会否弄错了?我倒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纪妧眯了眯眼,放下糕点。她取了帕子擦净手指,轻声笑问:“永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明明笑着,气氛却冷了下来。
纪初桃还想再争取一下,鼓足勇气道:“大皇姐,我只是在想祁炎风头正盛,若无其他证据,万一……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呢?”
“祁炎归京后并未直接进京述职,而是辗转私见了别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纪妧怜悯地望着自己良善单纯的妹妹,轻飘飘道,“永宁,重要的不是有没有证据,而是本宫想不想让他死。”
她说过,听话的狗有肉吃,驯服不了的狼就只能杀了,绝不会给它反咬一口的机会。
“可是……”
“你是纪家人,莫要站错了位置。”
纪初桃张了张嘴,复又垂下头,闷声道:“我知道了,大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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