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从千澜的躯壳里脱身而出,凝为本体。
千澜的身体骤然向前倒下,被宸桉一把接住,小心翼翼地安置下。
谢衍招了招手,璀错身子一轻,便不自觉朝他那儿飘了过去,神魂缩为一团没有实质的云,停在他掌心。
大概是方才那场过于亲密的接触,她的神魂竟在靠近他时感受到了莫名的舒适和安心,就安安静静贴在他手上,时不时地轻轻扫过他手心。
谢衍一面颇嫌弃地将她神魂不慎沾染上的属于宸桉的浊气清掉,一面闲闲道:“若我所料不差,你这场前尘梦,本也就到此为止。”
属于宸桉与千澜的回忆到这一刻为止,还未山穷水尽。他既还残存着神志,为何要一遍遍折磨自己,去看那些恩怨相对的日子。
璀错神魂上的浊气被清了个干净,奈何身处前尘镜之中,神器天然的威压下,即便因着染透了谢衍的气息,她能以神魂形态出现,也无法同他一般凭空凝出实体来,索性就懒散飘在谢衍身边,仔细听着二人对话。
宸桉是个什么性子,璀错经历过他这段日子后,心里有数得很。他放在心口放到要溃烂生疮的人,终于有一日唾手可得,又如何忍得住只停在紫府相开这一步。
是以在得知他将什么都做尽了时,她也没多意外。
那一夜荒唐过后,千澜的修为确是提了上去。
可宸桉也在那一夜,传令要了宸翊的命。
千澜醒来后,一时无法接受,但好歹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只是人变得安静了些,常常坐在窗边,望着东南城上空笼罩着的结界出神,一坐便是一天。
外间都说,宸桉是弑母夺位不成,使计脱身,又故技重施,手刃了自己的长兄,为人所不耻。
可惜宸翊一死,他便是上任城主留下的唯一能担大任的血脉了,即便有人存了心要反,也只能拿捏他德行有失,弑母杀兄。
宸桉却恍若未闻似的,依旧将以杀止杀贯彻到底,东南城有传言说,东南宫那铺金垫银的地上,都被血泡过了一遍。
唯独到千澜这儿时,他格外宽纵温柔些。
但千澜始终淡淡的,也就只有在行鱼水之欢时,整个人才有些活气。也正是因为这,宸桉格外爱折腾她些。
慢慢地,千澜藏在宸桉寝宫的事儿便传了出去。
整个东南城便都知晓了,昔日的郡主,成了半个王妃,与她那不知人伦纲常的二哥,有了夫妻之实。
宸桉即便是杀,也杀不尽一城之人。
他当众宣布自己并非城主所出,奈何此事死无对证,怎么看都像是他为了掩盖丑闻,胡诌出来的。
众口铄黄金。
又过了三回十五。
千澜感受到腹中那个弱小的,与她同出一源的神识时,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
哭过后,她抹干眼泪,亲手抹杀了这个弱小生命。
宸桉闻讯赶回来时,为时已晚。
千澜靠在软榻上,坠着流云苏的鲛纱垂下来,挡住她满脸的苍白和疲惫。
宸桉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其实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怕千澜身子骨太弱,受不住分娩时神魂剥离之苦。所以除了莽撞的第一夜,他都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他不想她要,和她一声不吭拿掉了孩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宸桉将心底翻涌着的阴暗情绪压下去,本还打算开口安慰她两句,却听见她轻声道:“我的母亲和兄长,都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也不想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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