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先给她拢上衣衫,而后去接了盆热水,替她擦干净手。她这时才像回了魂,自己将衣裳穿好,慢腾腾地往自己屋里走。
她实在是疲惫得很,回到屋里往榻上一倒,便睡了过去。
她将蜡烛放下,从底下掀开石板,翻身爬上去。明月下的林子,静谧的出奇。
她遇见了来兴师问罪的宋修,被他重扯回密道里,随着他走。
四下里突然沉寂下来。就连抓着她胳膊带着她走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璀错看向四周,雾蒙蒙的黑暗缠绕着她,她眼神逐渐失了焦。
狭窄逼仄的空间,窒息的寂静,和仿佛能溺死人的黑。
璀错失去了方向感,困守在原地,慢慢坐下去。四周于她都失去了实感。那一霎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本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无清仙君,只当自己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凡间女子,无力到连这么一间小小的密道,都能将她困死在这里。
在她神志崩溃前,忽觉有人覆上她手背,紧接着她整个人被圈进怀里。
她抬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个怀抱,她已熟到不能再熟。
他安抚似的轻拍着她,低声哄道:“我都知道了。等此间事了,你便能回去了。”
璀错哽咽着回抱住他,“宋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护国夫人死的时候,我就不难过么?那天我手上还戴着她送我的玉镯,却用那样一只手,亲手送她走入轮回,我真的毫不愧疚么?
“晏回死的时候,亲眼见到了他留下的一封封书信,见到他至死都没能亲手赠我的生辰礼,我真的能置身事外毫不动容么?
“还有你。我这样一步步逼你,又眼睁睁看着你这般对我,我真的不难受么?在晏云归的身体里待久了,我在璀错和晏云归的身份里挣扎,好像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我成仙这么久这么久,从来就没这么苦过。”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便耐着性子哄着,含笑对她道:“我又不怪你,别哭了好不好?”
璀错猛然睁开双眼。
明月依旧挂在天边,无悲无喜地看着人间。
第19章“阿修,惟愿你能安稳百……
璀错全无睡意,就睁眼看着月亮一点点沉下去,天边又亮起来。
自宋修从书房离开后,玉坠便散着暖意,等到天大亮,一道声音突兀地传进她脑海里——“时机已到。”
外间一阵喧闹,好似是又调进来不少人。池夏打起帘子进来,见她还是昨夜里的装束,倚坐在榻边,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夫人,地上凉。郎中说您身子经不住折腾了。”
“外头怎么了?”
池夏避开她目光,“将军说,夫人往后不得从这屋里踏出去一步。”这话说完,她忙又找补道:“不过依奴婢看,将军就是在气头上,等他这气消了,也便好了。”
璀错慢条斯理地拿热帕子擦脸,“倘若我出去了呢?”
池夏话音一顿,头低下去,“将军说,若是夫人跑出去了,往后他就寻条铁链,将夫人锁起来。再跑一次,便打折了腿。”
璀错不置可否地笑笑,吩咐道:“昨儿夜里没来得及沐浴,去备热水罢,我想泡一会。”
她将一身疲乏悉数洗下,对镜仔细梳好妆,又叫池夏给她挽了发,挑了一只先前宋修送她的玉簪戴上。
晏云归的样貌本也出挑,略一打扮,便出水芙蓉般,眉梢眼角皆是韵意。
这日午膳璀错用得也比平日多些。池夏望着她,倒记起了她刚陪着夫人进京时的日子。
那时候,也是深秋。只是那时的秋,似乎少了几分肃杀萧瑟之感,她回忆起来,只记得满襟金桂的香气,各色的菊一团一团开着。那时的将军和夫人,同坊间寻常的少年夫妻没什么两样,对镜描眉,嬉笑打骂,现下想起来,便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
明明只过去短短一载,画外物是人非,唯剩下画里浓淡相间的色彩,一遍遍勾勒在人心上,不肯褪色。
午后起了风,池夏将门窗关好,璀错却坐在榻边,指着床榻里面,朝她招了招手,“你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