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错将账册合上,站起身来,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宋修,淡淡吩咐池夏:“你领着她们退下去罢,今夜里不用进来伺候了。”
池夏迟疑了片刻,但见二人间气氛不似往常,还是领着人退了下去。
她前脚刚将门掩好,后脚便有相熟的姊妹凑到她耳边担心地问:“将军这是怎么了?一身煞气,方才吓得我差点走不动道。看这架势。。。。。。将军不会把夫人怎么样罢?夫人一个人待在里头打不打紧?”
池夏走远了些,才瞪了她一眼,“夫人平日里把你们惯坏了,什么事儿也敢议论?”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平日里连半句重话都未曾对夫人说过,这回应当也不要紧罢?
屋内。
宋修将一包什么甩在书案上,他向来准头极佳,刚刚好甩在她手边。只是这一下力道他没收住,东西砸在她手背上,散了一桌。璀错手背登时红了一片。
她没吭声,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包药材,看着种类,正是当时给护国夫人用的,没想到这些东西他都留了下来。
他似是压着火气,嗓音有些嘶哑,“药渣也还在,已查验过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璀错抬眼看住他,“不是我做的。”
“你说不是你做的,我信。”宋修怒极反笑,缓缓走上前问道:“晏云归,我只问你,你当真半点也未察觉?”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书案。宋修将手撑在书案上,倾身过去,死死盯住她,眸光深处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只要你说,我还信。”
璀错抿了抿嘴,一声未吭。她没做过的自是不会认,可她当时也的确发觉了。
宋修的手狠狠按在书案上,书案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一声。璀错毫不怀疑地想,倘若他掌下的是自己不堪一折的脖颈,此时已被生生拗断了。
“晏云归,你学了十数年医。昔日我伤重至此,你且都能救回来。你如何察觉不出这药里有几味有问题?!”他顿了顿,“只是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他直视着她的双眼又问了一遍,目光发烫,烫得璀错眼底被灼伤似的发着涩。
璀错垂下视线去,躲开他的眼神,“我不能说。但很久以后,你会明白的。到那个时候,你大可同我一笔笔算这个帐。”
“好,”他直起身来,因为他身量比璀错高一些,两人这般面对面站着,他便是自上而下看她,“你知情,你有苦衷,你不能说。”
璀错咬了咬嘴唇,开始收拾桌案上的一片狼藉。
她方才翻账册时将衣袖箍了上去,此刻手腕处便全然露出来,那只羊脂玉的镯子便愈发显眼。
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问她,“这镯子你戴着,就不烫手么?”
璀错动作一顿。而后连头都未抬,使蛮力将镯子撸了下来,本想塞进宋修手里,可他不知何时退了两步,两人间又隔了一个书案,她够不着,便只能放在书案上,推到他那边。
他却只远远看着她,淡声道:“你曾救过我一命,我不动你。我叫人去收拾了京郊那边的宅子,你搬过去罢。”
话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刚踏出去半步,便听得身后的小姑娘低低应了一声“好”。
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自然也就没人看见,在听到这一声“好”后,他的手骤然握紧,又缓缓松开。
璀错是在京郊那处宅子,等到的春天。
宋修虽是把她扔了进来,可也没苛待她,一应待遇还是同在府里时一样。还是她自作主张,将跟来的丫鬟遣回了将军府,只留下了池夏。
只一样,他同底下人说她是来静心参悟的,是以没什么事,不准她出门。
她都同宋修闹到这般地步了,玉坠反而安静了下去,也没催促她什么。而她自个儿也总闷闷的,更不想主动搭理玉坠。
她不知道的是,隔三差五的夜里,便有人轻巧跃上她的屋顶,挥手屏退一直藏在宅子里各处的暗卫,而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静静地看她一眼。
满月夜那天,他在屋檐上,守了她整一夜。
春意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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