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低声说:“没”
“拉到小东门那边推河里去了。”阿俏说着,语气里带了些伤感。“我在街上遇见的,车夫死了,为了赚几个辛苦钱,当街被人刺死了……”
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狄九觉得下一刻她就要哭出来了,可阿俏仰起脸,拼命眨了一回眼睛,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只管盯着沈谦:“狄九叔,他怎样?”
狄九:“死不了……”
阿俏登时一喜。
“……如果命大的话!”狄九悠悠地叹出下半句。
阿俏喜色俱去。
“他已经命很大了。”狄九赶紧把话圆回来,伸手指指旁边撂着的一块怀表。
阿俏一瞅,只见那怀表的表壳表链上血迹斑斑,仔细看能见到划痕宛然。
“幸亏有这东西挡了挡,否则他胸前那柄匕首就直接是个对穿。对穿懂不懂,就是‘扑哧’一声,戳个透明窟窿……”
阿俏登时瞪起了眼。
狄九一眼瞥见阿俏恶狠狠的眼神,声音就越来越小,心想:你凶什么凶。
这姑娘,凶起来的时候真的挺凶的,也不知跟谁学的,以前来他这里吃炒腰肝的时候,很和善啊,对了一定是眼前这个跟人舞刀弄枪的年轻人教的,否则小丫头也不会变成这样。
“最要命的不是这一处伤,是他后腰上中了一刀,伤口处理得太迟,流了不少血。”
阿俏闷闷地不说话,她若是早些察觉到,为他早点包扎,就好了。
只是当时情势紧急,沈谦从头至尾没有得过安稳包扎伤处的机会。
“好在啊,你遇到了我!”狄九喜孜孜地说,“我当时还在江湖的时候,人称妙手神医,这点儿伤,处理起来是难不倒我的。”
阿俏扁扁嘴,说:“久病成医,伤受得多了,手就妙了。这我知道。”
狄九被她瞎说的大实话噎得,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瞪了半天眼,去准备蚕丝线和银针,准备缝合伤口。
“不过,这小子失了那么多的血,伤口也深,能不能挺过伤后感染那一关,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对了,你确定不送他去医院么?”
狄九一抬头,见到阿俏怔怔地望着沈谦的面孔,他是过来人,当下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阿俏小姑娘,你狄九叔看人很准,这年轻人生得俊不俊且不去说他,只看他身上穿的用的,非富即贵,这种年轻人,怕是难得真心……”
阿俏如石像一般,听了狄九这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倒也在狄九意料之中。
“不去医院也成,可是你要做好准备,他万一感染,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阿俏点点头,说:“狄九叔,烦请你照顾他一下,我出去看看风向。”
狄九“哎呀”了一声,说:“你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我不要做生意的呀!”
阿俏只说:“我五点之前回来。”
狄九噎了噎,赶紧提醒:“你脸上身上……”
阿俏脸上有血迹,身上衣裳在这平民街巷里,也显得不伦不类。
“谢谢狄九叔,我知道了。”阿俏说完就出去了。那只裹着“博莱塔”的礼帽没带走,还搁在桌板上,吓了狄九一大跳,赶紧找个地儿藏了,转回来再继续处理沈谦的伤势,一面处理一面感叹:人老了,在小姑娘面前,越来越唠叨了,人家却未必领情。
五点之前,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浇得狄九心里那叫一个愁,不知是愁第二天的生意,还是愁阿俏怎样了。
少时门板上整整齐齐地弹了三下,片刻后再弹两下,这是阿俏和狄九事先约好的暗号。
狄九下了一爿门板,阿俏闪身进来。这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平时常穿的式样,脸也洗的干净白嫩。
一进来,阿俏就说:“外面出了告示,今天会继续宵禁,说是教省城的百姓白天也尽量不要外出。公共场所全部不开放,学校停课、商铺停业、如非必要,不要出门。所以啊,你这面铺今儿应该是没法儿营业了。”
狄九“唉”一声长叹,说:“遂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