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
她知道自己的言语苍白无力,可除了这点安慰,她还能说什么?
“阿俏,”沈谦缓缓地开口,却没说下去。她到底是个心肠柔软,见不得别人苦痛的小姑娘,他在心内暗暗地想。
阿俏“唔”了一声,想听沈谦有什么嘱咐,他却摇摇头,说,“没什么!”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如常。
片刻后他却又叫了一声:“阿俏!”
阿俏诧异,转脸看向他。
全无征兆地,沈谦突然将她一扯,两人同时拐进正路旁一条不起眼的窄巷。阿俏一声轻轻的低呼被掩在巷内的寂静里。
两分钟后沈谦从巷中转出来,已经只剩他自己一人。
他加快脚步,沿着笔直的马路往“仙宫”那个方向走回去。街灯苍白无力的光洒下来,照亮了他笔挺的身形、英俊的面容。
沈谦快步朝迎面而来的两人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三人打了个照面。来人之一提气喝问:“你”
沈谦还没等他问毕,已经踏上一步,飞快地拽住那人一条胳膊,右手掌底一柄利刃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那人几乎哼也没哼一声,渐渐软倒在地,没了声息。
那人的同伴也立刻认出沈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记起自己身上也是有武器的,登时抽出一柄尺许长的砍刀,冲着沈谦就砍过去。沈谦让了两招,没让过去,臂上又添一条长长的血口。
这人立即回头询问:“要活口么?”
这一个分神,被沈谦觑见破绽,劈手夺下那柄长刀,随手一刀砍翻,将长刀往前一扔,低声说:“出来吧!”
他一直在等着,等这两人背后窥视的指使自己站出来。
“沈公子!”到了这时候,躲在暗中的人终于觉得有了把握,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双手轻轻相击,大声赞叹:“没想到,督军公子竟然也有这么好的功夫。”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东西既能落在你手里,我们也是服气的。不过,只要沈公子能把东西再交还到我们手里,一切就都好说!”
那人有恃无恐地走了出来,望着沈谦,见他步履蹒跚,一只手撑住路旁的院墙才能勉强站稳。
“你既想要,就过来取!”沈谦低声说。
那人一时犹豫,见沈谦看上去确实已再无还手之力,便大着胆子,缓步上前,来到沈谦面前大约半步的地方,向沈谦伸出手。
“东西呢?”
“这就给你”沈谦低声应了一句,右手手底的利刃瞬间也递了出去,只是这一次,他的手速与力道早已比刚才差了一截,出手绵软无力,被对方将手腕一扭,一推一送,竟往沈谦自己胸腹之间硬生生送了进去。
“就这点儿伎俩?”来人冷笑。他早就防备着沈谦突袭。
“你上当了!”沈谦一咧嘴,笑得很开心。他反手一扭,已经将对方手腕扣住,左手则已经从腰后伸出来,博莱塔黑洞洞的枪口紧紧地贴在对手腰间。
对手早先见到沈谦对付一柄长刀尚且受伤,自然不会想到沈谦身上还带着这样的武器。这时候才晓得中了沈谦的苦肉计,大惊之下将匕首狠命往前一送。
“砰”的一声闷响,血肉之躯哪里敌得过火器,那人一声不吭,缓缓在沈谦面前软倒,丢了性命。
沈谦也无法再支撑,他并没有低估危险,可是却一定程度上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这时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坐倒在敌人的尸首旁边。他头晕眼花,身体在迅速发冷,胸腹间的伤口血如泉涌,而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身体似乎终于不再属于自己。
然后他梦见了阿俏。
他梦见阿俏那张俏丽的小脸在他眼前晃动,依稀能听见阿俏的声音在极遥远地呼唤他的名字,能感觉到她抬起自己的一只胳膊,将他整个身体都负在那具瘦削的小肩膀上。
他做梦都想提醒梦里的她:难道他不是嘱咐了千百遍,要她一定要记住自己说的,听自己的话么?他要她在窄巷里避到天亮,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阮府,从此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从此忘了世上曾经有过他这么个人么……
他可以付出生命,却不希望她记得。
“你再撑一撑,再撑一会儿啊!”阿俏咬咬牙,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往前挪了挪。
“你们这些男人们,都是这么的自以为是的么?”在死一般沉寂的街道上,阿俏几乎想要大声喊出来。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上辈子最后一段的记忆更加清晰,她愈发肯定这是个随身自带危险的男人命运像是一张网,她越是躲,却离他越近,越是挣,便挣之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