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微微弯腰前倾,看着阿俏面前正冒起青烟的一块铁板,口中喃喃地道:“这下可好,你将问题踢给我了。我……究竟想要一枚什么样的煎蛋?”
待到任伯和与何文山离去,与归堂只剩下阮正源与阿俏两人的时候,这一对祖孙才相视一眼,都悄悄地舒出一口气。
阿俏伸臂去抹抹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而阮正源则是长衫的背心被洇湿了小小的一片。
与任伯和相处,自然而然能感受得到他几乎与生俱来的那种威势。可任伯和倒也罢了,任帅旁边的那个秘书何文山,则总是睁着一对小眼,骨碌骨碌地看人,叫人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祖父,您可知省里的时局究竟如何了?”阿俏忍不住问出了声。
“等你父亲从市府回来,去问你父亲吧!”阮正源看似随意地答了一句。
第122章
阮茂学到家的时间比寻常要晚了一个多小时,刚进家门,就听见阿俏朗声招呼了一声:“爹!”
阮茂学吓得一个激灵。
“爹!”阿俏从花厅里迎出来,向阮茂学招呼,“爹您回来了啊!”
阮茂学胡乱摘下眼镜,伸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颤声说:“阿俏……阿俏啊,爹去放下公文包再和你说话啊!”
阿俏望着阮茂学落荒而走的身影,忍不住觉得这个爹有点儿可疑。最近阮茂学,确实好像是对阮家的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就连上回在“小蓬莱”阮家接受审核,这个当人爹的,做人丈夫的,竟然都没出现。
不过最近常小玉确实消停许多,一直待在后院里哪儿也不去。阿俏总是对阮茂学有微词,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如今阿俏只得在阮茂学身后喊了一句:“爹啊,今天家里来了些邻省的客人,爷爷让我向您问一问省里的时局!”
阮茂学听见,那身影一下子就透出轻松,轻轻叹出一口气,双肩一抖,从花厅里悠哉悠哉地离开,过了一会儿回来花厅,在花厅北面摆着的扶手椅上坐了,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阿俏:“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今儿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啊?”
“任大帅和他的机要秘书何文山。”阿俏无所谓地回答。
阮茂学闻言,“蹭”的一声跳了起来,扶着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说:“什……什么?”
邻省的大帅任伯和和秘书何文山竟然到他……阮茂学的家里来。
阮茂学心里登时喜忧参半。
阿俏登时去将花厅几处门户关关好,在阮茂学斜对面坐下:“爹,您放心吧,这儿您可以随便说。”
“老实说吧,阿俏,”阮茂学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白,“省里这几天的事儿,当真是云谲波诡。”
阿俏盯着自己爹,仿佛在聆听说书匠说书。
“简而言之,这邻省任帅,打着‘合作’的旗号过来,说是想向本省借兵,其实却是想把本省督军沈厚的势力一口吞掉,可是本省督军沈厚不愿意自己的势力被任帅一口吞掉,任帅却偏要将沈厚的势力一口吞掉……”
阿俏伸手去扶着额头:这个爹,真有……说书匠的天赋。
“若是一个不慎,双方擦枪走火,可能两省之间就先起了刀兵。”阮茂学推推眼镜,“可能沈厚不想出这样的事儿,因此诸事一概先拖着,越是最近几天,越是有不了了之的趋势。阿俏,今天任帅来咱们家,旁人……旁人知道不?”
阮茂学很紧张:虽说省城里很多人家现在都像是墙头草一样,两边观望,看哪边得势了就倒向哪边,可是他阮茂学毕竟是市府的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家里接待任帅,消息传扬出去,旁人没准儿会……太羡慕他?
哪晓得阿俏开腔,说:“人家是用了个化名,到咱家来吃东西的。想必也不怎么想让咱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爹,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阮茂学赶紧问:“真的,真的是任帅慕名前来,尝试咱们的‘阮家菜’?”
阿俏摇摇头:“当然不是,就是人家路过的时候,闻到了香味儿,这才进来想看个究竟。爹啊,您想得,也太多了。”
阮茂学咳嗽一两声,觉得也许不该让这个闺女看清太多他心里的事儿,赶紧正色说:“爹有啥想多了的?爹这也是关心咱家。对了,你胳膊好了之后,有没有再疼过了?”
阿俏瞅瞅这个爹,这还是她手臂石膏被砸去之后,阮茂学第一次过问她的手臂。
“没事儿了,基本上不怎么疼了。”阿俏冲阮茂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