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向小刚这样一掉头,就再也没有机会控制飞机降落在地面上了。
果然,片刻之后,飞机就从他们目力所及之处消失了。接着是沉重的“澎”的一阵水声,然后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孟景良失魂落魄地奔出几步,双膝一软,径直跪在地上,似乎再也没力气站起来。他口里喃喃地念着:“小刚,小刚……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换班的。”
周牧云不理会身边的人,径直沿着惠泉跟前的道路往鼋头渚飞奔:“小刚你等着,兄弟这就来帮你了!”
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口气冲到太湖岸边,径直冲上栈桥,高高跃起,纵身跳入太湖中,拼命朝太湖上燃着一团黑烟的方向的游过去。
“小刚,你告诉兄弟,你刚才跳伞了,你刚才跳伞了啊!”周牧云不断挥动双臂,朝湖心飞机失事的那地方游过去,他将牙关咬得紧紧的,心里则在反反复复地祈求上苍。
远处的水面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飞机残骸。飞机撞向湖面的时候曾经起火,有些残骸至今还在湖面上燃烧着,一片黑烟自水面滚滚直上。周牧云越是游近,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发浓重。还未等他游到近前,周牧云已经被那黑烟熏得双眼流泪,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索性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下游了整整一圈,才将头伸出水面狠狠地换一口气:到了这时,沮丧与绝望终于从他心头一点一点地升起来水面以下,没有半点向小刚的踪影,他一无所获。
这时候附近的渔船已经纷纷掉头,冲这里划过来。
周牧云在水面上冲他们拼命挥动着手臂,大声喊:“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人跳伞?就是降落伞,在空中打开然后落下来的?”
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出故障的时候向小刚的飞行高度已经非常低,那时跳伞已是有些晚了,可是向小刚为了不让飞机冲向民宅,硬生生控制着飞机改变了方向。
没有人回答他,似乎是没有人能听得懂他口中的“跳伞”是什么意思。
“周牧云,”突然一个清朗的少女声音从湖面上响起,“先上船再说!”
周牧云听见这个声音,险些石化,连划水也忘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阿俏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只摇橹船,驾轻就熟地划着朝周牧云这边飞快地驶来。船上还坐着范盛光,正坐在船头胡乱地划着一柄木桨,额头上全是急出来的汗水。
船驶近,范盛光一伸手,船身一晃,周牧云攀着他的手臂翻上了船。这时他才感到自己早已支持不住了,若是阿俏他们晚了一刻,他可能也会溺水。
“水下没找到小刚,他一定在什么别的地方!”可是周牧云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擦擦脸上的水对范盛光说。
范盛光却看了阿俏一眼,然后为难地对周牧云说:“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问过在场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有人跳伞……”
周牧云一咬嘴唇,只觉得钻心地痛,这样反而令他稍许清醒些:“那小刚就应该还在这附近,我们不能失去希望,不能放弃!”
阿俏深深地看了周牧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摇动船橹,小船往飞机落水的方向继续驶去。
除了阿俏他们之外,当地的船民也帮着他们一起寻找,后来飞行学校的师生们闻讯都赶了来,众人在飞机落水的地方仔细搜过,向小刚却踪影全无,便有人猜测向小刚已经遇难了。
“这样坠湖,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吧……”
周牧云还在阿俏的船上,他们正帮着旁人一起将浮在水面上的残骸打捞起来。听见这话,周牧云只是冷哼了一声,说:“我们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如何……请大家帮帮忙,好好再找找吧。”
就是这样,湖上的人一直忙碌到暮色降临,水面上漂浮的飞机残骸已经全部打捞起来。学校的人紧急联系了水性好的乡亲下水去看,也说只有几件残骸而已,不见向小刚的遗骸。
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无奈之下,大家纷纷将船缓缓驶回岸边。乡民们在岸边燃起火把,指引着救援的船只一一缓缓进港。
范盛光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阿俏:“阿俏姑娘,没想到你厨艺不赖,船也划得这样好!”
阿俏却轻轻地摇摇头,冲周牧云那里努努嘴。小范师傅这才省过来:周牧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这时候阿俏刚刚将船摇到岸边,有人从栈桥上将船上的缆绳接了过去,系在了桩上。周牧云这时候突然一跃而起,跃到岸上,板着脸回过头看着范盛光:“范师傅,你明天一早还能送我来湖上看看么?”
范盛光一着急,说话也不利落了,往后一指:“我?……啊不是,不是我……”
阿俏推推他,范盛光突然明白了,低声说:“老周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来,那好吧!”
周牧云也低声道了一句谢,转身就走了。阿俏与范盛光两个看得清楚,他迈步出去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战。
栈桥上来来回回都是乡里乡亲和学校的师生。阿俏听见耳边有人议论:“多好的男伢子,为了救村里人,愣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的确如此,阿俏一想到这里,唯有对向小刚肃然起敬,并全心全意地期盼奇迹真的会发生,他能够平安无事。
可也有飞行学校的学生起心疑惑:“不对啊,我看过今儿个的排班,下午不该小刚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