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瑶实在没有想通,阿俏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然夸口说她一定会赢。
可是鬼使神差的,阮清瑶真的就去银行里将那两千大洋取了出来,押在阮家头上。可能那天夜里,阿俏站在她房间的阶梯上,那份强大的自信到底是感染了阮清瑶。
可是仅仅过了一天,风云突变,突然有消息放出来,这次阮家主持比试的主厨,根本不是那个在阮家做了多年的主厨,而是阮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郎,听说只有十几岁。
消息一出,开盘下注的档口那里已经闹翻了天,多少此前押注押在阮家身上的人改了主意,转押杜家,以求减少损失。
阮清瑶有天在路上被不认识的人扔了臭鸡蛋,被骂了说阮家“欺世盗名”、“根本不敢应战,用个小姑娘充数”云云。阮清瑶又委屈,又肉疼她那两千大洋,心中也就知道这就是她信任的那位常婶儿做的好事了。
第33章
阮清瑶并不是个傻子,自从阿俏主厨的消息泄露出去,她就知道自己信错人了。阮家内部的消息,也只有阮家里的人才会漏出风去再者,她走在街上,若非有人刻意指点,又怎么会有人认得出她是阮家的二小姐呢?
为了此事,阮清瑶吓破了胆,除非有车子接送,她可是一步都不敢出门了,整日闷在家里,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扭转眼前的局面的。
岂料事情在两天之内就有了转机。转机是本省经济署的署长文仲鸣在准备接受报社记者采访之前,闲聊的时候说了一番话。他说他见过阮家那位年轻小姐本人,认为她的厨艺无可挑剔,所烹饪菜肴之精,不在任何人之下,更加上兰心蕙性、温柔细致,因此他并不认为这次“翰林菜”之争阮家会落下风。
报社记者写完了访稿,将这番对话向主编一提,主编却觉得,文署长对阮杜两家即将到来的比试,可要比干巴巴地空谈本省经济形势要有意思多了,于是立即命报社记者重新写稿,征求了经济署的意见之后,刊登在了报纸的头版上。
这份报纸一刊出来,风向立变。开了盘面的档口那里,阮家获胜的赔率总算开始慢慢下降。
又有人打听了杜家主厨的背景,听说了杜家主厨是来自邻省的一位名厨,但是擅长的是酒楼大菜,而非阮家那样,一向操持私厨宴席。偏巧双方比拼的是“翰林菜”,是金贵无比的菜式,拼的不仅仅是味道,更是豪阔,是底蕴。这样相形下来,押杜家赢的人也开始渐渐生出犹豫。
此消彼长,阮杜两家的胜负似乎成了五五之数,而两家的名气也就此同时达到顶峰,无论是哪家,只要获胜,就立即会成为这一次比试的最大赢家。
阿俏却还在琢磨她的菜单。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让阮清瑶自作自受好了叫这个骄纵的二小姐吃吃苦头,也许她将来能够消停点。
可是转念一想,阿俏却觉得,送出去的这份“假菜单”没准可以加以利用,以示阮家就算在吃亏不利的条件下,也照样能靠实力赢得比赛。
于是她一面端详阮清瑶写给她的那份“假”菜单,一面托腮出神这个阮清瑶,真的不是个蠢人,至少小聪明花头精很多,从她这张假菜单上就可见一斑。
阮清瑶借以参考的,正是阮家如今每天席面的菜单。这位二小姐,将菜单上这里改一个字,那里删一行,然后替换一道名称很含糊的菜名儿,冷菜热菜是堆在一起写的,与主食点心混在一处,因此这菜单看起来似是而非,但是懂行的人却知道,这是有上等席面做底子,绝对不是随意编出来的。
想到这里,阿俏忍不住笑:“富贵有余”,明显是道鱼菜,可是谁又知道这到底用的是什么鱼,又是怎么烹制的;还有一件,“三味菜”,这个更是绝,鬼才知道这是哪三味,又是什么菜。
她这样一想,就全想通了:阮清瑶那份菜单与她原本打算做的菜之间,本来就有很多重合,而阮清瑶改得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也给她留了腾挪的空间,让她能来个乾坤大挪移,就用这副菜单,整治出一席叫人看了耳目一新的席面出来。
很快,比试的正日子就要到了,“翰林菜”这饮食界响当当的名号,究竟能够花落谁家,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醉仙居是这次比试的承办方,这间酒楼很地道地在头一天打烊之后,就将大厨房收拾出来,供阮杜两家入驻。
阮杜两家所有的厨师与帮佣都忙了起来他们要连夜将所有需要用的食材、调味料,甚至主厨管用的烹饪器皿,全部搬到醉仙居去。因为是第二天中午的席面,好些老火烹饪的菜肴要连夜就开始准备。
阮阿俏带着一批阮家帮佣先到,先占用了厨房的一半,在大灶上架起巨大的铜锅与蒸笼,开始吊制各式高汤。其他食材等则由宁淑与阮茂学夫妇两人双双押阵,一起用阮家的车子送到醉仙居来。
醉仙居有很大的厨房,因为主厨多的缘故,灶眼也多,地方也敞亮。阮杜两家各占一边,中间用屏风隔上,以防各家一起烹饪的时候,泄露了彼此的独家秘方儿。
阿俏他们忙碌起来之后没多久,隔壁一间大厨房也有了人声。阿俏就知道杜家人也已经到了。
两家人很有默契,都是轻声细语地说话,支使起帮佣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各色食材都用“这个”“那个”指代,生怕说漏了嘴,让别家听见什么。
阿俏知道这种“谨慎”的必要性就拿阮家来说,阮家令各色菜肴鲜美无比的秘诀在于火腿汁与干贝汁都是用“蒸”的方法来单独吊制的,别家则多是混在汤羹中一道烹煮。
待到将最基础的工作先忙完,阮茂学夫妇也赶到了,他们一进门,便见到阿俏忙得满头是汗,身上的薄棉袄衣背后也湿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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