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长睫微动,如实答道:“我愿意嫁你,又是皇上赐婚,娘娘当然希望你我能夫妻恩爱,不过娘娘心里还是怨你的,短时间大概不会给你笑脸。”
陆濯能够理解。
父母对子女的维护、担忧是不一样的。譬如说,如果有人暗算他,陆濯可以有耐心慢慢追查线索,可如果有人暗算他孩子的性命,陆濯便恨不得马上抓出对方一击毙命。
他冒犯魏娆那几次,当时的他好像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事后他悔改了,马上就去向魏娆赔罪,希望得到她的谅解。但如果未来女婿像他冒犯魏娆那般冒犯他的女儿,陆濯会从女婿的角度考虑问题吗?不会,他只会抓住女婿教训一番,让他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女儿面前。
想到这里,陆濯越发庆幸。
他能追回魏娆,是因为魏娆长大了,因为魏娆足够自由,给了他见她的机会。如果魏娆还是个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小姑娘,如果她是个乖乖听从父母之命的女儿,陆濯可能真的要错过她了。
陆濯伸手,握住了魏娆搭在腿上的小手。
魏娆吃了一惊,睁开眼睛看过来,就在她想斥责他不要胡闹时,就对上了陆濯充满歉意的眼神。
“如果可以重来,我定不会那么对你。”陆濯道。
魏娆想了想,笑道:“如果可以重来,你便可以避开战场的敌情,便不会受伤,你没有受伤,又如何会有我为你冲喜?”
陆濯一怔。
魏娆玩味地看着他:“真那样,世子在后花园里种的便是牡丹花了。”
她虽然在笑,目光已经开始变冷,陆濯反应多快,笑着道:“我说的重来,只是时间倒回去,我仍然记得你,既然记得,我怎么会娶旁人,定是先退了前面的婚事,再三媒六聘去求娶郡主。”
魏娆哼道:“那祖母乃至全京城的人都该怀疑你中邪了。”
陆濯看着她道:“不是中邪,是中了芍药精的媚术。”
魏娆听了,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低声叱道:“谁稀罕对你施展媚术,根本就是你贪色重欲,装得像个君子罢了。”
陆濯赔笑道:“好好好,是我色迷心窍,与郡主无关。”
油腔滑调的,魏娆瞪他一眼,别开脸不理他了。
陆濯哄好了她,车厢重新安静下来,这才心有余悸地思考了另一种可能。如果他没有在战场受伤,没有认识过魏娆,那他与谢六姑娘的婚事肯定会照常进行……
念头刚起,便被陆濯掐断了,并且第一次庆幸当年所受的伤。
皇城到了。
陆濯先下车,一抬头,就见韩辽穿着龙骧军暗金色的官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濯视若无睹,只提醒魏娆戴上帷帽。
进宫是不该戴的,但女眷的马车里都备着帷帽、面纱,陆濯不想让韩辽看到魏娆。
魏娆正奇怪陆濯为何提出这种要求,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守城陪郡主来给娘娘请安?”
陆濯竟然没有理会那人。
魏娆戴好帷帽,从车厢里探出来,视线一转,终于见到了已经走到陆濯身边的韩辽。
虽然韩辽娶了表姐周慧珍,可魏娆与他唯一的一次近距离见面还是四年前的龙舟赛上,韩辽与陆濯、戚仲恺等人比试结束一起来摘星楼拜见元嘉帝与太后娘娘。后来韩辽去闲庄做客,魏娆作为女客,也没机会见他,当然,有机会魏娆也没兴趣去见。
魏娆隐约记得,四年前初见韩辽,印象中韩辽是个仪表堂堂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隔了四年再见,韩辽终于比较像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男人了,笑起来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且他虽然容貌出众,目光却显得浑浊,没有陆濯四叔那么儒雅俊逸。
好色之徒,又能有什么好气度。
“娆表妹,恭喜新婚啊。”见到魏娆,韩辽目光灼灼,似乎想将那层薄纱穿透。
魏娆险些被他恶心死,淡淡道:“韩大人还是唤我郡主吧。”
韩辽就像没听懂魏娆的嫌弃之意似的,兀自套近乎道:“咱们是姻亲,表妹跟姐夫,喊……”
他没说完,陆濯直接托着魏娆的手,越过韩辽往宫门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