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春堂,魏老太太已经病倒三五日了,她身体本就不算硬朗,尤其是一双腿,夏日阴天下雨要疼,秋冬天寒地冻也要疼,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都带了点病,要不然她怎么会比寿安君显老那么多?
这次发病发得突然,魏老太太早上起床时,刚站起来两腿膝盖处便钻心的疼,跟着就只能躺在床上,大夏天的,她还要盖两床被子裹着腿,下面冷上面热,身体一病胃口就差,眼看着消瘦了下去。
这样的病不会马上要了魏老太太的命,但活着受罪啊,而且她年纪大了,被病痛折磨,不知什么时候就挺不过去了。
当着陆濯、魏娆的面,魏娆的大伯母郭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地道。
魏娆坐在祖母的床头,拉着祖母枯瘦如柴的手,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魏老太太笑她:“哭什么哭,祖母的腿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下雨才严重了,接下来只要多晴几天,祖母就又能下地走动了。”
魏娆不信,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随陆濯去锦城时祖母的气色还好好的,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魏娆幼时没了父亲,少时母亲进宫难得见面,是祖母、外祖母给了她胜似父母的疼爱,二老哪个生病,魏娆都比亲爹亲娘病了还要难受。
魏娆让陆濯先回府,她要在承安伯府多住几日,她要在祖母床前尽孝。
陆濯深知魏娆与魏老太太的祖孙情,她连与他做假夫妻的事情都瞒了魏老太太,宁可自己满腹委屈也不肯在最亲近的长辈面前哭诉,正是因为她的一片孝心。
陆濯一个人回了英国公府,将魏老太太的病告诉了自家长辈。
英国公夫人便带着贺氏来探望魏老太太。
陆濯每日从军营回来,也会来这边给魏老太太请安。
魏老太太一边高兴,一边过意不去,孙女毕竟出嫁了,出嫁的姑娘便要以夫家为先,即便是儿媳妇回家伺候亲娘,传出去也要被人议论的,谁也不会夸这样的儿媳妇孝顺,只会说她偏心娘家,弃夫家于不顾。
娶妻娶贤,一个姑娘,出阁前孝顺长辈是贤,出阁后孝顺夫家长辈也是贤,但丢下丈夫婆母跑回娘家照顾娘家的亲人,便是不贤,没人高兴自家娶这样的媳妇。
“回去吧,快点回去吧,不能因为老夫人纵着你便不懂规矩。”魏老太太再三撵魏娆道。
魏娆舍不得走。
大丫鬟翡翠跪下来,红着眼睛道:“少夫人真心疼老太太,还是早点回去吧,您这样,老太太总是牵挂此事,更休息不好了。”
魏娆深知祖母的固执,无可奈何,只能在傍晚陆濯过来探病时,随他回了英国公府。
可她放不下祖母,她早不在乎什么贤不贤的了,按照郎中的说法,祖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她宁可不要贤名,也要多陪陪祖母。
每个月,魏娆都会回承安伯府住上几日,月初去,月中去。
英国公夫人并不拘她,外人来英国公府做客,故意在她面前询问怎么不见世子夫人,英国公夫人反倒要盛赞魏娆的孝顺,宾客识趣就罢了,宾客若还想挑拨,英国公夫人便假托身体不适,命人送客。
倒是没有人去陆濯面前议论什么,反倒是陆濯经常去探望魏老太太,在百姓里面赢得了一片赞誉。说来奇怪,同样一件事,街头巷尾的闲话竟然分成了两派,一边斥责魏娆不该更顾娘家亲人,一边夸陆濯宠妻敬孝妻家祖母。
盛夏过去,凉秋来了,魏老太太的病依然未见好转,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躺在被子里,如果不走到近前,都看不出来被子里睡着一个人。
魏娆心里难受,郭氏却心急如焚地想尽快为女儿魏婵定下一门婚事,再不定,一旦魏老太太去了,女儿的婚事就要耽误下来。人家谢六姑娘有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佳誉,耽误两年也不愁嫁,她的女儿可没有。
好在,魏婵有一位当端王妃的亲姐姐,堂妹魏娆名声虽然不好却也嫁了英国公府世子,八月底,郭氏真为魏婵定了一门婚事,男方是个即将调任外地做知州的世家子弟,这个理由刚刚好,十月底,郭氏打着魏老太太盼着看孙女出嫁的名义,热热闹闹地将魏婵嫁了出去。
“嫁了好,你们姐妹都有归宿了,祖母就安心了。”魏老太太欣慰地道。
魏娆一边服侍祖母喂药一边道:“大哥还没娶妻,还有的您愁呢,哪里就安心了。”
魏老太太笑,孙子不怕,今年刚刚二十,再耽误三年也能娶到合适的淑女。
“对了,你慧珍表姐的婚期快到了吧?”
魏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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