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宓的手在桌上的信笺上滑过,然后就温和道:“地下凉,起来吧。燕王殿下天潢贵胄,要不要做他的侧妃,岂是我来说了算的,更不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半夏低声应是,道“奴婢僭越了”。
以宓“嗯”了声,然后看了她一会儿,道:“半夏,前些日子外祖母身边的安嬷嬷跟我打听你的婚事,她很喜欢你,想替她的孙儿求娶你,我本来还想多留你几年的,不过听常嬷嬷说安嬷嬷的孙儿人品很是不错,错过了很是可惜,所以我还是跟你说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半夏的脸色随着以宓的话渐渐发白,嘴唇抖了抖,想解释些什么,更想像以往那样说“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直跟着小姐”,可是她看着以宓看着自己的眼睛,虽然仍是温和的,却心中发慌,话就堵在了喉咙口,半句也说不出来。
及至以宓打发她退下,她也仍是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下去了。
半夏退下,以宓将目光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半秋身上。
她的三个贴身丫鬟,半夏细致妥帖,半冬机灵活泼,就属半秋最沉默寡言。
半秋在以宓的目光下跪下,面上有一刹那的挣扎,但终于还是道:“姑娘,您见燕王殿下一事,是半夏和半冬还有奴婢打听的,半冬对半夏素无防备,所以半夏问了,半冬也就说了。”
以宓道:“我知道,常嬷嬷她们素来都会将我的事情禀告给母亲,我也并不去管,可这次却不同,你可知道为什么?”
半秋低声道:“因为此次牵涉到燕王殿下,她擅自将姑娘和燕王殿下的事透露给郡王妃娘娘,就可能是透露给了诚郡王府诚郡王爷……”
以宓点头,还有,那“合一轩”是燕王的私下产业一事,也就等于是暴露给了诚郡王。
看来,她是要好好清一清身边的人了。
且说诚郡王府。
老诚郡王妃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嘉惠郡主又是住在她院子旁边,每日里都会过来陪她请安说话,因此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意让她嫁给那北沅三王子一事很快就被嘉惠郡主知晓了。
老郡王妃知道诚郡王十分宠爱孙女嘉惠,既然孙女已经知道了,又不见儿子儿子那里有什么动静,老诚郡王妃索性就搂着孙女好一顿心肝肉的落泪,只道“我的儿,可怜你父亲走的早,现如今你叔叔也不管你了,但你放心,就是让祖母死在你叔叔面前,祖母也不会允许他让你去和亲的。”
嘉惠从小就被老诚郡王妃捧在手心里,在府中养得比诚郡王妃所出的两位小公子还要尊贵,从小到大,谁都是要让着她的,因此她一听和亲一事就差不多要炸了,再听祖母这样好一顿哭诉,再忍不住,当晚待诚郡王回府,就哭倒在了他面前。
诚郡王对着自己母亲还能勉强说一下道理,可是看着跪倒在面前伤心欲绝的侄女,除了哄着不停应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事之外,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若是平常时候,诚郡王会细细考虑了其他可能的和亲人选,理清楚了利弊,然后直接进宫觐见庆源帝,求他另择其他贵女和亲。
可现如今庆源帝病重,数日才会见一次燕王以及内阁机要大臣,听他们说一说朝堂要事,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敢为着这事专门去求见庆源帝。
诚郡王能得庆源帝的宠信,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
他细细想了这和亲一事,寻求破解之法。这事关键是在薛后,老荣郡王妃还有北沅三王子元淳那里。
薛后心胸狭窄,以宓得罪了她和薛家,她必不肯放过她,所以寻她反而会被她直接套上,而老荣郡王妃心中记恨当年平原郡主和亲之事,怕也不肯松口。
最终诚郡王约见了三王子元淳。
三王子元淳收到了诚郡王约见的口信,却是笑了。
这些日子元淳也没闲着,他既打定了主意打算求娶薛家女,这些日子就开始频频接近薛家人,先是薛修啓,再是薛大老爷,很快就大致摸清了两人的脾性,几番试探,这两人果然并不排斥让薛芯怡联姻。
薛修啓是因为薛芯怡行事越来越冲动偏激,且还常跑到宫中煽动姑母薛皇后,他很清醒,就自家妹子现在这样,想嫁燕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嫁其他世家大族,他也怕她将来会惹出更大祸事。
而薛大老爷,女儿损了容貌,本来就没太多价值了,这段时间又天天在家里闹腾,他早就烦了。此时元淳送了些珠宝古玩给他,又收买了人在他耳边吹了一阵枕头风,道是“大姑娘嫁给三王子,将来也是一国之后,老爷,将来姑奶奶是我们大周太后,三姑娘是大周皇后,大姑娘又是北沅的皇后,一门三后,这世上再没有比您更有脸面的了。”
薛大老爷被捧得飘飘然,便觉得这女儿损了容貌,还能嫁得如此好婚事,也是不错。虽然北沅是远了点,但那三王子现在不是还住在京城吗?将来女儿有妹妹和外甥帮她撑腰,也不用担心那三王子会薄待他。
所以元淳见诚郡王之时,事情已经进行得颇为顺利了,不过他在见到诚郡王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诚郡王道:“联姻是为结两姓之好,和亲也是为着两国联盟,但若非自愿,怕是对王子也是无益。”
元淳笑,道:“自古以来,这和亲就没几个是自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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