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吓得不轻,几乎不敢想象,若是韩子临带着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冲进去拍打沈锦“表姐表姐!你快醒醒!”
沈锦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不作理会。她又去拍叶罗儿“叶公子,你快醒醒!”
叶罗儿倒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是酒意太甚,眼前却是层层重影,什么都看不清。也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此时外头正门处响起了吵闹声,想来是韩子临带人来了。
沈鸣眉头轻蹙,走上前道“我把叶公子带走,你给绫罗穿好衣服,外头的人我应对,你们不要出来。”
说罢,他将叶罗儿的外袍套好,扶着他的手臂,将人从床上拖下来,半扛半拖着往外走。他身子犹在虚弱着,所以走得很慢,伶俜把门关好,手忙脚乱的替沈锦穿衣服。伶俜覆上前闻了闻,屋子里的酒味很浓,但表姐呼吸间却没甚么酒味,所以她现在迷迷糊糊并非是因为喝酒,而是被人下了药,为的是制造□□醉酒偷欢的假象。
她借着一点点光线,检查了一下表姐的身子,并未看到有任何不同寻常的痕迹,这才稍稍安心。给沈锦穿好衣服后,她掐了掐她的人中。沈锦在这疼痛中终于缓缓清醒,却仍旧是满眼人事无知的恍然。
外头嘈杂的脚步和吵闹声传来,韩子临的声音响起“这是拐了我的人藏在这里,现在还想带着人逃走呢?侯爷,这算不算证据确凿?这可是沈大小姐名下的宅子。”
沈瀚之还未说话,只听沈鸣冷冷道“没错!我是将叶公子藏在我妹妹的宅子里,那是因为我见他被你虐待,搭手相助罢了!”
本来带人捉奸的韩子临,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并未见过沈鸣,还以为这是沈锦的人赶到了前头将人带走,但是听他说到妹妹二字,立时猜到眼前这清风霁月般的少年是侯世子沈鸣,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
而他这话的语气,显然是要将沈锦做的事揽下来。
屋子里的伶俜自然也是听出沈鸣的打算。他这是想若是韩子临一口来定叶罗儿是跟人跑了,或是跟人有染,那个人就是他,而不是沈锦。
勋贵子弟狎妓养男宠在本朝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那韩子临自己就是个例子,若是叶罗儿跟沈鸣有个什么,那倒不算个事儿。但若是这人是沈锦,事情就变得不一般。
此时的沈锦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嘴巴被伶俜捂着不出声音,却也听到外头在说着何事。伶俜小声附在她耳边道“表姐,韩子临这是要陷害你和叶公子私通,如今世子把事情揽下来,若是待会儿他们进来,你记住矢口否认叶罗儿不是你救的,只是给世子提供这宅子。”
沈锦本来混乱的思绪越来越清楚,理清了来龙去脉之后,也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处后,又是怒又是心有余悸,却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伶俜见她目光清明,才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韩子临没想事情生变,但他哪里会善罢甘休,哼了一声道“沈小姐为了跟我的伶人私通,不惜陷害我入狱,现在倒是敢做为何不敢当了!”
沈鸣冷笑“我妹妹不过是个后宅女子,哪有本事陷害你入狱。你做的那些事本是证据确凿,你以为灭了牙婆的口就没事么?本来这事不归我们锦衣卫管,不过你的本事还真是通天,天子脚下都敢这般胡作非为,我今儿话就晾在这里,先前派人将牙婆抓了送去顺天府的人是我,跟我妹妹没有半点关系。”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这桩事我管定了。”
韩子临心中大骇,面前这脸色白的少年,顶多不过十六七岁,但是那气势却冷冽凌人,让他顿时就少了几分底气。沈鸣如今在朝堂的名声他是知道一二,但旋即又想着自己身后也有大树可依靠,被人捞出来连这桩事儿都办不好,只怕会更加麻烦。于是梗着脖子道“你说这些唬我有何用?不过是要为你们家大小姐遮羞罢了,此刻沈大小姐定然还在屋子里!”
一旁的沈瀚之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隐约猜到事情缘由,皮笑肉不笑道“韩公子,我知你先前被关入了顺天府牢中,心中定然有气,但我女儿绫罗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做得出来这些事。既然世子承认是他所为,你也就不要再胡搅蛮缠。我看在广宁伯和你兄长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污蔑我女儿的事情。”
韩子临冷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要进屋子瞧瞧,侯爷这是怕了么?”
沈瀚之沉着脸不出声。
韩子临正要挥手让人破门时,那紧闭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衣着完好的沈锦走了出来。韩子临还未得意地笑出来,沈锦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姑娘,正是谢伶俜。于是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住。
沈锦冷笑一声道“韩公子,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兄长都同我说了,他救了这位被你拐来虐待的叶公子,因为没地方安置,便求我帮忙。我们兄妹一场,这样的忙当然不能拒绝。昨晚听闻你被放出来,兄长担心你对叶公子不利,准备今早将他送出城,我和表妹一道过来帮忙而已。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泼脏水的本事。”
韩子临本打算孤男寡女抓个现行,哪知会变成这样子。本来刚刚看到沈鸣扶着叶罗儿出来,想着只要沈锦还在屋子里,也还能强行污蔑一番,不成想屋子里又冒出一个表妹。
这里生了何事,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看谁拿得出证据罢了。显然韩子临这场构陷要落了空。
就在这时,宋梁栋风风火火从外头跑进来,大声道“绫罗,我这正轮值,有人告诉我你跟戏子有私情,让我来捉奸!我就想知道谁他娘的陷害你,老子废了他!”
伶俜看着一头汗水的宋梁栋,忽然就忍不住笑开。
这一切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她的表姐真的不会死了,她忽然有点热泪盈眶。只是看着和韩子临对峙着,身子不着痕迹有些抖的沈鸣,却又不由得心中揪起来。
沈瀚之虽然不知具体情况,刚刚心里也是提了起来,长女若真被人捉住和戏子私通,他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他松了口气,又怒道“够了!韩公子就是请我看这场闹剧的么?荒谬至极!”又朝沈锦冷声喝道,“绫罗,你大婚在即,再这般跟着世子一起胡闹,我让你余下来的日子都禁足在府中。快跟我回去!”
宋梁栋赶紧嘿嘿笑着走到沈锦身旁,讨好一般朝沈瀚之道“侯爷,小侄不知生了何事,但肯定跟绫罗没关系,您可别怪她!”
沈锦似娇似嗔地瞪了一眼,牵着伶俜朝父亲走去,路过韩子临时,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会遭到报应的!”
韩子临也恼火得厉害,本来这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哪知竟然生生被人给打乱了。他哂笑一声看向被沈鸣扶着的叶罗儿。
叶罗儿药效渐渐醒了过来,看几步之遥的男人,一张本来就惨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浑身都止不住抖。
韩子临从腰间掏出一张契子道“侯爷,这小贱蹄子的契子还在我手中,于情于理都还是我的人,不管跟他有尾的是你家世子还是大小姐,总归都是拐了我的人,怎么都不占理的吧!”
沈瀚之沉着脸道“沈鸣,把这公子还给韩公子!”
沈鸣皱眉,不为所动。
沈瀚之又喝道“你私藏伶人这种事难道还不嫌给我们侯府丢人么?是不是要我把你外祖父叫来!”
叶罗儿闭了闭眼睛,松开沈鸣的手臂,摇摇晃晃站直身子,毕恭毕敬作揖行了个礼“多谢世子和大小姐相助,小生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伶俜想到上辈子叶罗儿的结局,据说是因为和表姐的私情被撞破后自杀,看眼下这情形,只怕并不是这样。
如今那牙婆自尽,对于韩子临的指证,叶罗儿算是唯一证人,而一旦他被带回去,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伶俜知道,韩子临手中拿着他的卖身契,沈鸣根本就没理由强行将人留下。看着韩子临挥手让人将叶罗儿驾住,如玉的美人面无死灰一般,她心里不由得一阵疼。
表姐算是躲过了一大劫,但叶罗儿真的还是不能幸免吗?她虽然只见过叶罗儿几次,但也看得出这是一个温良和善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天妒红颜,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凄惨的命运。
她慢吞吞跟在沈锦后面,看到表姐忍不住要阻拦,赶紧拉住她的手,小声道“表姐,你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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