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片山林都笼在濛濛的月色下,时雨寻到了看风景最好的山崖,停了下来。时雨立在旁边,戚映竹仰头看月光。
她其实常年会看月光。
在她长年缠绵病榻的时候,在她无人陪伴的时候,天上那轮明月,便是她顾影自怜的写照。她经常从自己的闺房小窗口看月光,越看越伤感,越看越凄凉。
戚映竹怔怔地站着,忽然,少年的手伸了过来,捂住她耳朵。戚映竹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但是她仰头,看到砰然在天上炸开的缤纷烟火。
烟火丛丛,五色纷乱,盛大无比地,在寂寥的落雁山山顶绽放。
正片山林被笼罩其中,戚映竹呆呆地仰着头,看那烟火炫耀亮丽,将清寒的月光罩住。她眼睛里只看到五光十色的亮,一朵朵花绽在眼中,她的心跳随之越跳越快。
戚映竹情不自禁地抓住时雨捂她耳朵的手。她将他的手拽下去,他也顺势而为。于是,戚映竹耳朵能够听到烟花声音,她并没有被巨大的轰烈声吓到,因时雨先帮她缓冲过了。
他不懂人情,可偏偏在这种经验上,有异于常人的敏感。
戚映竹看着漫天烟火发呆。
她听到时雨似乎在说话,她转过头,盯着时雨,看到时雨露齿而笑,虎牙俏皮。烟火声巨大,但他内力强劲,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因为你那天过生辰的时候,我看到戚诗瑛很高兴,但你有点不高兴。我一直记得的……我想让你高兴,但我也不知道生辰怎么才会高兴。我就记得那一晚的烟火……
“央央,戚诗瑛有的,你也有。好不好?”
戚映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烟火下的时雨。
烟火重重,记忆从晦暗的过去流动出光辉。戚映竹清楚记得生辰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她记得时雨不在意地问什么生辰,记得时雨喝错了酒后发疯,记得时雨第二日就自封是她的情郎……
她记得关于时雨的每一件事。
他那一晚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次偷看她,每次生气·……
时雨是她短暂生命中的一场春日夜雨,来得猝不及防,绵缠悱恻。
这般巨大的盛大之美,让她如何能够留住?
戚映竹走向时雨,裙裾飞扬,目光若春。
时雨问:“你落泪了么?”
时雨又狡猾地问:“你现在能嫁给我了么?”
斗篷绒白细毛托着女郎娇小面孔,戚映竹露出笑。
她走向他,向他伸出手。山顶上的盛大烟火下,戚映竹向时雨伸出手,她指尖即将挨上他手掌,从心口涌到喉间的“我愿意”三字即将说出。幸福触手可及,只要一伸手,她就能拥有时雨。
戚映竹张口——
时雨脸色微变。
他张臂,接住了戚映竹软绵绵倒下去的身子。
她晕倒过去,口鼻渗血,气息微弱,在……明明那么近、那么近的距离下。
—
夜半三更,戚诗瑛在自己闺房中被人弄醒。少年黑暗的眼睛与她对上,戚诗瑛浑身僵硬,瞬间回想起自己被挂在“悬佛塔”上的那一夜。
戚诗瑛裹紧被褥忍着惊恐,厉声:“你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不要一有什么事都找我!”
时雨周身气息有些飘虚。
他站在床榻前,抬起眼时,双目中红血丝微渗。时雨道:“你找上次那个御医来,央央又病倒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戚诗瑛嗤笑:“我凭什么帮你?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我和你可是有仇的,你别忘了。”
时雨面无表情:“你找那个御医来看央央,我任凭你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