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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姆妈去山下跑了两趟后,高兴地用包袱裹着银钱,拿了回来。成姆妈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那当铺说,有人喜欢女郎的描摹画,一口气全部买了!还是女郎厉害,老婆子做这么久的针线活,也比不上女郎随便画画。”
戚映竹轻声:“并非随便画画……总有人喜欢附庸风雅的。”
就着灯火,她与姆妈一同看一包袱的银钱。戚映竹手轻轻抚摸过白花花的银子,她面上神色浅浅,心中也藏着许多雀跃与激荡。若是一直可以这般画,那岂不是可以摆脱侯府了?
成姆妈观察她的神色,见弱柳扶风的女郎坐在小几边,低头抚摸钱财时,女郎颊畔上的笑涡微现。成姆妈珍惜戚映竹的每一次笑,她趁机道:“那当铺还与我说了,让女郎有多少画,都拿给他,他收!女郎,这样即使侯府断个一两月的月例,咱们也不愁了。”
戚映竹垂目,冷静道:“不妥。总是临摹旁人的画,未免落了下乘。再者,万一被人当正品买去,岂不白花了冤枉钱?这般画作,应付一时之需便可,不宜一直如此。”
戚映竹仰头看成姆妈,思量片刻,说:“姆妈,我不是让你买了笔墨纸砚吧?从明日起,我画自己的画,拿去山下的字画铺子卖吧。”
成姆妈想女郎果真不识人间疾苦,她为难地说道:“女郎,临摹旁人的话赚钱,但是画自己的,就不是了……我见到山下那么多落榜书生,都卖自己的字画,一个个穷得不如乞儿,咱们何苦跟他们一样?”
戚映竹却说:“就先这样试试吧。赚个几文钱也无妨啊……侯府一时间,也没有断了月例,不是么?”
成姆妈没有多劝,实则,戚映竹愿意这样,成姆妈心里尚有些高兴。不管能不能赚钱,起码女郎愿意去做了……不像她们刚来山上的时候,冷冷清清,女郎整日闷在屋子里,病情反复。
人总要有些盼头,才能有些精神。
女郎如今……是否是终于对生活有了些盼头呢?让她愿意走出屋子、积极一些的人……是时雨吧?
便是冲着戚映竹待时雨的这份心,成姆妈也不能太阻拦时雨过来与女郎见面。罢了,什么唐二郎……那都是没有影子的事,说不定人家移情别恋,已经瞧不上她们女郎了。不然怎么会已经两月过去,那人还不回来找女郎呢?
时雨、时雨……他带着女郎过些平静的乡野生活,也许正是女郎想要的。女郎精神好了,身体才会跟着好一些。
只是,时雨身上让成姆妈挑剔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过成姆妈最挑剔的,还是这个少年郎神出鬼没,有时候一整日赖在她家院子里缠着女郎不走,有时候大半天都见不到影子,问他他也随口敷衍。
戚映竹总是让姆妈不要责怪时雨,但是戚映竹自己不为自己的婚姻考虑,难道姆妈不要帮她多问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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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细雨,空气潮润。山的轮廓变得模糊,院中的花落了,伴着细雨,清新花香与泥土雨香混在一起,模糊迷离。
戚映竹提着兔毫抵着下巴,坐在窗前出神,盯着那从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淅淅沥沥地淋湿镇纸。“吱呀”一声木门响后,戚映竹被惊醒,见成姆妈沉着一张脸走进屋中。
与女郎一对视,成姆妈就抱怨:“时雨这小子,又两日没出现了。”
她道:“要不要老奴下山去镖局问问他?”
戚映竹脸蓦地一红,道:“问他做什么。”
成姆妈皱着眉疑心时雨,戚映竹怕姆妈怪罪时雨,就结结巴巴地为时雨多说一句话:“他、他很忙的……他说要盖新房子,我很为他高兴。”
成姆妈更不满:“盖房子给够钱就行了啊!哪有他连人影都不见的?”
戚映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压抑着心中失落,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画。她已经画好了一幅画,却难在了画作大名上。戚映竹自然不能写自己的真名,她也不能取自己昔日在闺房中的那些名字,怕被人认出;她要给自己重新想一个雅致的名字。
成姆妈唠唠叨叨地抱怨着时雨,戚映竹脸颊烫急,她握着兔毫的手都轻微发抖。她低头,在宣纸上留下了自己新取的名字:
雨竹居士。
四字写出来,戚映竹脸已经红透。她手指颤抖,慌乱之间,笔从手中掉落在了地上。成姆妈疑心来看,戚映竹连忙用镇纸挡住自己写的名字,弯腰去捡自己的笔。
戚映竹蹲在地上,才将笔捡起来,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砰”声。戚映竹被那声音吓得心跳加快,她难受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笔再次掉了。
轰天震地的“砰砰”声不断从外面传来,戚映竹和成姆妈都惊疑地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成姆妈迟疑:“……去看看?”
下雨日,主仆二人撑着伞,出了自己的院落。姆妈为戚映竹披上斗篷,绒白软毛托着女郎莹白的面容,戚映竹立在篱笆旁,如一枝亭亭玉立的玉竹一般清雅静美。
而戚映竹和成姆妈,正吃惊地看着她们院外的场景:
一棵棵原本繁茂的参天大树被砍掉,轰然倒在山路上,与葱郁的灌木草丛相掩映。若非细雨霏霏,此处必然扬起尘埃。而即便如此,这里也乌烟瘴气。